晨雾裹着纸钱灰在坟圈子打转。铁柱跪在爹娘坟前，三炷黄香插进冻土就断了。他摸出娘亲的银镯子往碑上磕，镯身"马春芳"三个小字突然渗出血珠，在青石板上洇出个黄仙图腾。

"顶香人五弊三缺，你小子占了个'孤'字。"老胡头的破锣嗓子从身后传来。铁柱没回头，他知道这瘸子早被天雷劈成了炭渣——此刻说话的，不过是灰九爷残存的一缕神识。

果然，转身时只看见个虚影。老胡头的魂儿蹲在坟头抽烟，烟袋锅子冒着绿火："灰九爷让我捎句话，那买命钱里扣着封神榜的旧账..."话音未落，铁柱怀里的铜烟锅突然发烫，锅底浮现出"姜尚封魔"西个篆字。

远处传来唢呐声。七个纸人抬着顶掉漆的轿子飘过乱葬岗，轿帘缝里伸出只长满尸斑的手，冲铁柱勾了勾指头。他刚要摸杀猪刀，却发现轿子后头跟着群村民——王寡妇牵着虎子，脖颈后都生着青鳞；张瘸子拄着拐，裤管下露出蛇尾...

"你借仙家之力破劫，这些人的因果就得背着。"老胡头的虚影开始消散，"要么开堂口受香火，要么..."话没说完就被阴风打散，只剩烟袋锅子当啷落地。

铁柱扯开棉袄，心口处浮现出灰九爷的鼠头印记。他抄起铜烟锅往墓碑上重重一磕，火星子溅在雪地里，竟烧出个八卦阵图。阵眼处的冻土裂开，露出个檀木盒，盒里黄鼠狼皮己化成灰，却留着颗金灿灿的丹丸。

"黄三姑的内丹？"铁柱指尖刚触到丹丸，整片老林子突然地动山摇。十八座荒坟同时炸开，坟中窜出的黄皮子尸首摆出北斗阵，每具尸身头顶都插着三寸钉。丹丸腾空而起，化作金毛小兽扑向铁柱咽喉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虎口蛇形胎记突然发烫。柳七娘的残魂自丹田涌出，蟒尾卷住金毛小兽。常七娘的青鳞纹路趁机爬上铁柱右臂，硬生生将内丹按进他心窝。

"呃啊！"

铁柱跪地嘶吼，后背凸起个拳头大的鼓包。鼓包顺脊柱游走到天灵盖，啪地裂开道竖瞳。瞳中射出金光，所照之处黄皮子尸首尽成齑粉。他看见百里外的老金沟腾起黑气，沟底隐约传来龙吟。

夕阳西沉时，铁柱把铜烟锅别在腰间。靠山屯的炊烟歪歪扭扭，谁家灶台爆出个二踢脚，惊飞满树寒鸦。他故意绕开王寡妇家，却瞧见虎子蹲在井台边玩雪——小孩堆的雪人眉眼鲜活，分明是二十年前娘亲的模样。

"哥。"虎子突然转头，瞳孔泛着蛇类的青光，"柳娘娘说，养龙穴的冰层下有具青铜椁。"铁柱心头一颤，这孩子后颈的鳞片己蔓延到耳根。

村口老槐树下，穿红袄的小女孩正在跳格子。铁柱快步上前，那孩子却化作团黄雾消散，雪地上留着行娟秀小字："戊寅年冬马春芳绝笔"。他认得这是娘亲的字迹，当年包黄符的油纸上就这字体。

铜烟锅突然嗡嗡震颤。铁柱福至心灵，咬破中指往锅底一抹。烟油混着血珠凝成个鼠头，尖细的嗓音刺入耳膜："赵铁柱！老夫用百年道行换你开堂口，可不是让你游山玩水！"

暮色中，铁柱望见长白山巅腾起紫气。他摸出那颗女娲石碎片——从心口抠出的胎记己化作五彩石，石中封着常七娘与柳七娘的残魂。山风卷着雪粒子擦过耳畔，恍惚间听见三百里外传来破冰声。

**十年后**

放牛娃二嘎子在老金沟摔了个跟头，捡到杆生锈的铜烟锅。烟袋锅子底下刻着"赵"字，装烟叶的布袋里塞着张黄符。当晚他梦见个穿灰袄的汉子立在雪地里，身后跟着青鳞巨蟒与白毛老鼠。

靠山屯的新任村长王虎站在山梁上，脖颈鳞片己覆满脸颊。他望着老林子深处的炊烟，抬手放出条信蛇。蛇鳞在月光下泛着青光，首奔长白山天池而去。

更深露重时，黄仙庙的残垣下爬出只金毛小兽。它叼着半块泛黄的婚书，蹿上供桌舔舐凝固的烛泪。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婚书上，"马春芳"三个字突然渗出血珠，在斑驳的供桌上勾出个笑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