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柱是被铜钱落地的脆响惊醒的。额头贴着的黄符被血浸透，老胡头的铜烟锅在眼前晃荡，烟袋锅里飘出的青烟凝成个鼠头。他发现自己躺在村祠堂的供桌上，八仙桌下摆着七盏续命灯，灯油里泡着带血的指甲。

"你娘用命换的二十年..."老胡头往灯芯弹烟灰，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，"该还债了。"

铁柱挣扎着要起身，发现手脚被捆仙绳缠住。供桌西角钉着桃木钉，钉身刻满镇魂咒。祠堂梁上垂下七道白绫，每道都系着个黄铜铃铛。

子夜阴风骤起，铃铛乱响如百鬼哭嚎。老胡头突然掐住铁柱下巴，往他嘴里灌了碗腥臭的液体。铁柱的瞳孔瞬间扩散，看见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梁上重演：

暴风雪夜，爹背着猎枪摸进老金沟。雪地上有串带血的爪印，尽头趴着只金毛黄鼠狼。枪响时娘从山梁上扑下来，怀里的檀木盒摔开，黄鼠狼皮裹住中弹的公黄仙。垂死的畜牲咬断爹的喉管，娘跪在血泊里磕头，额头在冻土上砸出血坑...

幻象突然扭曲。铁柱看见娘亲深夜跪在黄仙庙，割开手腕往檀木盒滴血。供桌下的暗格里，老胡头正用朱砂笔在婚书上改写命格。盒中黄鼠狼皮突然暴起，咬住娘亲的脖颈灌入黑气。

"灰九爷的买命钱，你娘拿阳寿换的。"老胡头的独眼在黑暗中发亮，"那盒子本该镇住黄三姑的怨气..."话音未落，祠堂门板轰然炸裂，穿红袄的小女孩蹦跳着进来，怀里的檀木盒淌着黑血。

铁柱浑身经脉暴起，捆仙绳勒进皮肉。小女孩咧开嘴，露出满口獠牙："哥，娘等你团圆呢。"声音竟是黄三姑与娘亲的重叠。供桌上的续命灯接连爆燃，火舌舔舐房梁。

老胡头突然暴起，铜烟锅插进小女孩天灵盖。黑血喷溅在祖宗牌位上，牌位中飞出张泛黄的婚书。铁柱趁乱咬破舌尖，精血喷在婚书上，纸面浮现出血色符咒。

"戊寅年腊月廿三..."铁柱盯着婚书上的生辰八字，"这是我爹娘成亲的日子？"符咒纹路突然扭曲，化作幅阴婚仪式的画面：娘亲穿着寿衣与黄大仙牌位拜堂，老胡头在旁撒着纸钱...

灰九爷的声音在灵台炸响："你娘本是黄三姑的弟马！"铁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，记忆如潮水涌来：娘亲每夜对檀木盒诵经，爹的猎枪总擦得锃亮，七岁那年发高烧时床头摆着三根黄香...

祠堂地面突然塌陷，露出个地窖。八具童尸盘坐成八卦阵，中间供着半颗猩红内丹。黄三姑的残魂从丹中升起，九尾虚影缠住铁柱脖颈："赵德贵杀我夫君，马春芳毁我金身，这笔债..."

"用我的命抵！"铁柱嘶吼着震断捆仙绳。常七娘的青鳞与柳七娘的蟒纹同时浮现，天灵盖冲出灰九爷的白毛虚影。三仙之力灌注全身，铁柱的瞳孔裂成复眼，看清内丹中封着的真相：

二十年前那个雪夜，娘亲亲手将黄三姑的蜕皮封入檀木盒。公黄仙的魂魄化作买命钱，灰九爷借此操控赵家命数。老胡头为得道行，在婚书上动了手脚...

"天地为炉！"铁柱并指如剑戳向自己心窝。心头血溅在内丹上，祠堂上空骤现雷云。灰九爷的虚影突然反噬，白毛老鼠咬住铁柱神识："小子！老夫养你二十年就为今日！"

黄三姑的九尾卷起阴风，地窖童尸同时睁眼。铁柱在灵台内与灰九爷撕扯，体外雷光缠身。常七娘与柳七娘的残魂化作青红两道流光，生生劈开内丹封印。

雷落刹那，铁柱看见娘亲的虚影从丹中飘出。她脖颈还带着上吊绳的勒痕，却温柔地捂住铁柱眼睛："儿啊，娘对不住你..."

十万雷霆灌入祠堂，瓦片如纸钱纷飞。铁柱在雷光中抓住那半颗内丹，耳边响起万鬼哭嚎。黄三姑的残魂在电闪中灰飞烟灭，老胡头被雷火劈成焦炭，灰九爷的惨叫随着买命钱一同化为齑粉。

晨光穿透乌云时，铁柱跪在祠堂废墟里。掌心躺着娘亲的银镯子，镯身刻着行小字："戊寅年马春芳献祭于此"。废墟角落，穿红袄的小女孩正在舔舐焦黑的桃木钉，抬头冲他诡笑。

远处传来柳七娘虚弱的传音："老金沟养龙穴..."铁柱攥着银镯起身，发现虎口处多了道蛇形胎记。雪地上残留的雷击纹，隐约显出个巨大的黄仙图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