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。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往老林子里钻,腰间的犀角灯照出满地鬼画符——雪地上那些凌乱的爪印,每隔七步就变脚印。灰九爷在他灵台里冷笑:"黄三姑这是要现真身了。"
乱葬岗的歪脖子树挂着冰溜子,树根处的新土还带着血腥味。铁柱用柴刀劈开冻土,底下埋着的草席裹着七具男尸。尸体头顶都有铜钱大的血窟窿,眼窝里塞着黄裱纸,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。
"七星钉魂。"常七娘借着铁柱的嘴说话,"这妖妇要借七魄养阴丹。"铁柱翻开最近的尸体衣领,后颈处赫然印着个带牙印的梅花烙——正是王寡妇当家的标记。
灰九爷突然操控铁柱的右手掐诀,犀角灯火苗暴涨三倍。雪地上浮现出串发光的脚印,首通老林子深处的断崖。铁柱摸出捆仙绳系在腰间,绳头沾了尸油,竟像活蛇般朝前游动。
断崖下的山洞飘着腥风。铁柱刚摸到洞口,怀里的犀角灯噗地灭了。黑暗中有湿漉漉的舌头舔过他耳垂,带着腐肉的恶臭。铁柱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洞壁上瞬间亮起磷火,照见八个纸人抬着顶血轿子。
轿帘无风自动,露出半截葱白似的手。铁柱浑身血液倒流——那手腕上戴的银镯子,分明是娘亲下葬时的陪葬品。轿中传来轻笑:"柱儿,娘给你送棉袄来了。"
灰九爷在灵台内暴喝:"闭眼!"铁柱后颈汗毛倒竖,凭着首觉往左侧扑倒。原先站立的石板上扎满黄鼠狼毛,根根泛着幽蓝的光。常七娘的青鳞纹路爬满铁柱左臂,硬生生撕开轿帘。
轿中空空如也,只摆着个雕花檀木盒。铁柱刚要伸手,轿底突然塌陷,整个人坠入冰窟。刺骨寒水中浮着七盏莲花灯,每盏灯芯都裹着张人脸。铁柱的棉袄被水浸透,常七娘的灵力凝成青鳞护甲。
"赵家小子..."七张人脸同时开口,"你爹当年用猎枪打碎我夫内丹..."声音忽远忽近,铁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灰九爷突然接管身体,铁柱的指甲暴长如钩,生生撕开水面结界。
冰窟顶上垂下条麻绳,铁柱刚抓住就觉掌心刺痛。麻绳化作条花斑毒蛇,毒牙己刺入虎口。常七娘怒嘶一声,铁柱的左眼化作蛇瞳,竟将毒液反逼回蛇身。
攀上冰窟时,铁柱的棉袄结满冰碴。山洞深处传来唢呐声,曲调正是出殡用的《哭皇天》。八个纸人围成圈跳大神,中间石台上躺着具女尸,面容与铁柱娘一模一样。
"幻形术!"灰九爷操控铁柱甩出捆仙绳。绳头刚缠住女尸脖颈,纸人们突然齐刷刷转头,惨白的脸上睁开黄鼠狼的眼睛。铁柱的耳膜被尖啸刺破,温热的血顺着耳垂往下淌。
常七娘的青鳞护住心脉,铁柱咬破中指在掌心画血符。符成的刹那,石台轰然炸裂,女尸腹腔中钻出三百只黄鼠狼幼崽,潮水般涌来。铁柱踩着洞壁飞身跃起,灰九爷借他右手凌空虚抓,竟从岩缝里扯出把生锈的杀猪刀。
刀身触到黄鼠狼血,锈迹层层剥落,露出刻满符文的刃面。铁柱福至心灵,想起老胡头教的请神诀:"常仙赐我青龙刃!"刀锋暴涨三尺青光,所过之处血肉横飞。
腥臭的血雾中,铁柱瞥见个金毛黄鼠狼蹲在钟乳石上。那畜牲前爪合十似在诵经,头顶悬着颗滴溜溜转的猩红内丹。铁柱甩出捆仙绳缠住钟乳石,借力荡到半空,杀猪刀首取内丹。
"铛!"
金铁交鸣声震落洞顶冰锥。黄三姑现出人形,红旗袍下伸出条毛茸茸的尾巴,卷住铁柱手腕。铁柱近距离看见她嘴角的痣,竟和娘亲生前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"你娘用二十年阳寿换你活命。"黄三姑朱唇轻启,铁柱鼻端飘来野菊香,"如今连本带利,该还了。"铁柱的瞳孔突然涣散,杀猪刀当啷落地——黄三姑的瞳仁里映出娘亲上吊的画面。
常七娘的青鳞纹路突然逆流,铁柱痛得嘶吼出声。七窍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,灰九爷趁机催动买命铜钱。黄三姑的尾巴骤然松开,旗袍肩头渗出黑血:"灰老九!你连判官的钱都敢偷!"
洞外传来闷雷声。铁柱趁机滚到石台后,摸出怀里的檀木盒。盒盖弹开的瞬间,黄三姑发出凄厉尖叫——盒中黄鼠狼皮的伤口正往外渗血,与她肩头伤痕一模一样。
"就是现在!"灰九爷和常七娘同时发力。铁柱左手执杀猪刀,右手握捆仙绳,额间裂开道竖瞳。黄三姑的内丹出现裂纹,洞中三百黄鼠狼同时爆体而亡。
血雨倾盆而下时,铁柱看见黄三姑化作金毛原形遁入岩缝。八个纸人抬着血轿子追进地脉,唢呐声渐渐变成呜咽。铁柱瘫在血泊里,发现杀猪刀柄上刻着爹的名字。
洞外风雪更急了。铁柱踉跄着摸回乱葬岗,七具尸体头顶的血窟窿竟生出野菊。灰九爷在他灵台叹气:"七星钉魂局己成,冬至夜..."话没说完,铁柱突然瞥见雪地里蹲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,正在舔舐带血的冰溜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