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44 契约是双向的

黑暗持续的时间比祁禹预想的要长。

他站在校门口,谢南枝的手掌仍紧紧扣着他的手腕,触感滚烫,像是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炭。西周寂静得可怕,连乌鸦的啼叫都消失了,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。

"……南枝?"祁禹试探性地开口,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,"我们成功了吗?"

没有回应。

祁禹的心跳骤然加快。他反手抓住谢南枝的手臂,却摸到一片黏腻——是血,温热的、不断涌出的血。

"谢南枝!"

黑暗突然被撕裂。

晨光如潮水般涌入视野,祁禹眯起眼,看到谢南枝跪在自己面前,胸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——正是巡查员别在腰间的那把。他的白衬衫几乎被染成红色,嘴角却挂着释然的笑。

"邮筒……"他艰难地抬起手,指向校门外的方向,"看。"

祁禹转头,瞳孔骤然收缩。

黑色邮筒正在融化。

像被高温灼烧的蜡像,金属表面扭曲、塌陷,最终化为一滩沥青般的粘稠液体。液体中浮出无数张红色纸条,每一张上都写着一个名字,墨迹在阳光下迅速褪色,最终变成空白。

"那些是……"

"被吞噬的人。"谢南枝咳嗽着,血沫溅在祁禹的校服上,"他们的名字回来了。"

祁禹猛地想起校长室里那些被剪去脸的照片。如果名字回来了,那些人是不是也能——

"扶我起来。"谢南枝突然说,"我们得在邮筒重组前离开。"

祁禹这才注意到,那滩黑色液体正缓慢地重新凝聚,逐渐恢复邮筒的形状。他架起谢南枝,踉跄着向校门外走去。

第一步跨出校门时,祁禹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。他忍不住回头,看到操场边缘站着几十个模糊的身影——有的穿着校服,有的穿着教师制服,所有人的脸都像蒙着一层雾,唯独手腕上清晰可见与谢南枝同款的银色手链。

"别回头。"谢南枝虚弱地警告,"他们还没完全回来。"

但己经晚了。

校门内的空气突然扭曲,那些身影齐刷刷抬起手,指向祁禹——准确地说,是指向他后颈的纹身。

"他带走了契约!"一个尖锐的女声喊道,"抓住他!"

正式副本就是不一样…

祁禹从没见过谢南枝跑得这么快。

尽管胸口插着剪刀,尽管每一步都在流血,谢南枝仍拽着他狂奔过晨雾弥漫的街道。身后的追捕声时远时近,有时像是就在耳畔,有时又仿佛隔着一层水幕。

"我们去哪?"祁禹喘着气问。

"找医生。"谢南枝的声音己经哑得不成样子,"能处理规则伤口的……只有一个人。"

他们最终停在一家破旧的诊所前。招牌上的"青藤社区医院"己经褪色,玻璃门内拉着厚厚的黑色窗帘。谢南枝用尽最后的力气敲了三下门,停顿,再敲两下。

门开了一条缝。

"又把自己搞成这样?"门后传来慵懒的女声,"进来吧,小狐狸。"

诊所内部比外观大得多,像是某种空间折叠的产物。墙上挂满了钟表,每个显示的时间都不同。祁禹将谢南枝扶上诊疗床,这才看清开门的人——

穿白大褂的女人,左眼戴着医用眼罩,右耳上别着三枚银钉。

"你是……"

"朋友。"女人麻利地剪开谢南枝的衬衫,露出剪刀贯穿的伤口,"看来你们成功了啊,居然能从'邮筒'手里抢回名字。"

祁禹怔住:"你怎么知道?"

女人笑了,指了指自己的眼罩:"因为这只眼睛就是代价。"她转向谢南枝,语气突然严厉,"你疯了吗?把契约纹在他身上?"

谢南枝没有回答,只是看向祁禹,眼神复杂。

祁禹突然意识到什么,猛地摸向自己的后颈。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,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

"共感契约……"女人叹气。

剪刀取出。

祁禹全程按着他的肩膀,后颈的纹身灼烧般疼痛,仿佛那一剪刀也捅进了他的身体。女人——谢南枝的朋友北柠——用某种发光的蓝色药粉止住了血,但警告说规则造成的伤口无法真正愈合。

"它会一首流血,首到你回去完成交易。"北柠对谢南枝说,"你明白的吧?"

谢南枝闭了闭眼:"我知道。"

祁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但本能地感到不安。他抓住谢南枝的手腕:"什么交易?你们在瞒我什么?"

诊疗室突然安静下来。

北柠看了看弟弟,耸耸肩:"你自己解释。"然后转身去药柜取东西。

谢南枝沉默了很久,“主人…是我啊…”

“谢执?”祁禹脸一红,“不是让你别来吗!”

"我在副本黑名单里面。”谢执说“本来也来不了…这具身体是我自己刚做的,维持不了几天。”

你!

可恶,又被骗了!

诊疗室的灯光忽明忽暗,墙上的钟表突然全部加速旋转。

北柠猛地拉开窗帘,窗外本该是清晨的街道,此刻却变成了青藤高中的操场——他们被拉回去了。

谢北柠突然说:"你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吗?"她指向窗外,"那所学校现在处于'饥饿'状态,它丢了太多名字,会疯狂索取代价。"

"我知道。"祁禹说,"但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。"

他看向谢执,后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近乎痛苦的表情。

"为什么?"谢执问,"你明明可以自由了。"

祁禹笑了。

"因为有人告诉我——"他指了指后颈的纹身,"契约是双向的。"

窗外,第一只乌鸦落在窗台,喙上叼着一截红绸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