幕布完全拉开的那一刻,剧场内的温度骤降。
林青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,她下意识抓住身旁祁禹的衣袖。
舞台上的聚光灯突然亮起,照出一片飘舞的灰尘,像无数细小的生命在光线中游动。
"欢迎我们的特别演员。"机械声从西面八方传来,观众席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,那些空无一人的座椅发出吱呀声,仿佛真有观众在调整坐姿。
谢执的目光扫过舞台两侧。"分头找出口,"他压低声音,"这演出绝不能看完整场。"
沈穆川刚要移动,舞台中央的地板突然裂开,一个旋转平台缓缓升起。
上面站着七个真人大小的木偶,每个木偶的面容都与他们六人——包括鹿喻白——惊人地相似。第七个木偶穿着黑衣,面部空白。
"见鬼..."祁禹倒吸一口冷气,手伸进口袋摸到那颗玻璃眼珠,它此刻烫得惊人。
林青的视线被舞台上"自己"的木偶吸引——那个木偶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淡色连衣裙,连裙角被绞出的褶皱都分毫不差。
最可怕的是,木偶的眼睛正缓缓转动,锁定了她的位置。
"别看它们的眼睛!"谢执厉声警告,但为时己晚。林青感到一阵眩晕,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私语声。她的双腿突然不听使唤,自动向舞台迈出一步。
祁禹猛地拉住她:"林青!"
就在这时,剧场二楼传来男人的声音"这么热闹的派对怎么不叫我们?"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。
所有人抬头,看见二楼栏杆上坐着两个身影——白祉的手指间缠绕着银丝线,于之钰正站在他身旁。
"于之钰?!"夏黎琛难以置信地喊道,"你们怎么——"
"求救信号发得那么明显,我们当然要来看看。"白祉翻过栏杆,丝线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。“你们好。”
他落地的瞬间,舞台上的七个木偶突然僵住,它们的关节处浮现出与白祉手中相连的银线。
于之钰快步走下楼梯,"你们违反了三条规则,接受人偶礼物、注视镜子、未及时捂住耳朵。现在剧场把你们标记为'演员'了!"
谢执的眉头紧锁:"能逆转吗?"
"暂时控制住局面了。"白祉的手指灵活地舞动,那些丝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。
舞台上的人偶们像被按了暂停键。
保持着诡异的静止。
"不过这只是拖延时间,我们得找到——"
"等等。"祁禹突然打断,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木偶,脸色变得惨白,"这不是我的那个。"他翻转木偶,在它的后颈处发现了一道粗糙的缝合线,线头处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沈穆川凑近查看:"你确定?"
"我的木偶没有缺口。"祁禹的声音发颤。
一阵寒意掠过所有人的脊背。
谢执猛地抬头看向三楼:"鹿喻白!"
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三楼走廊尽头,一个瘦削的身影一闪而过。
那确实是鹿喻白。
祁禹死死盯着手中的冒牌木偶,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:"如果这个是鹿喻白的木偶...那我的木偶在哪里?"
观众席上的座椅突然全部立起,发出整齐的"啪"声。机械广播再次响起:"第二幕,交换。请演员就位。"
舞台地板再次裂开,七个木偶沉入地下,取而代之升起的是七把椅子,每把椅背上都刻着一个名字——正是他们七人的。
"别坐上去啊。"于之钰警告道,但他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童谣淹没:
"交换吧交换吧,
把你的给我,
我的也给你,
这样我们永远在一起..."
谢执感到太阳穴突突首跳,他看见林青的眼神又开始涣散,连忙一把将她拉到身边:"呼吸,别听那声音。"他的手掌温暖干燥,稳稳地托住林青的后脑勺。
夏黎琛从背包里翻出耳机塞给祁禹:"堵住耳朵!"他的动作有些粗鲁,但眼神里的关切掩饰不住。
祁禹愣了一下,接过耳机时碰到夏黎琛的手指,意外地发现这个总是冷静的人在微微发抖。
白祉的丝线一根接一根地崩断,发出琴弦般的嗡鸣。"坚持住!"他咬破手指,将血抹在丝线上,银线顿时泛起红光。舞台上的人偶发出尖利的吱嘎声,但暂时停止了移动。
于之钰快速在每个人手心画下一个符号:"这会暂时保护你们不被标记,但我们必须尽快——"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三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,所有人抬头,看见鹿喻白站在破碎的橱窗前。
"鹿喻白!下来!"祁禹大喊。
机械广播的声音:"第三幕,认领。请找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。"
白祉突然单膝跪地,一口血喷在地上。"控制不住了..."他艰难地说,手中的丝线己经断了大半。
谢执当机立断:"夏黎琛带林青找出口,于之钰保护白祉他们,我和祁禹去找鹿喻白。"他的眼神不容反驳,"分开行动,保持联系。"
林青突然抓住谢执的手腕:"一起去。"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,手指坚定有力,"规则说'不要落单',记得吗?"
谢执怔了怔,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柔软。他轻轻回握了一下林青的手:"你乖乖等着。"
白祉在于之钰的搀扶下站起来,擦掉嘴角的血:"我们拖住舞台这边,你们有十分钟。"他勉强笑了笑。
他用力点头,转身跟着谢执冲向楼梯。
通往三楼的楼梯异常漫长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祁禹的心脏狂跳,手里的木偶越来越重,仿佛在吸收他的生命力。谢执打头阵,匕首在手,警惕每一个转角。
当他们终于到达三楼走廊时,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。
走廊尽头,鹿喻白静静地站在那里,手里捧着一个木偶——那木偶是祁禹的
"祁禹..."鹿喻白开口,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你想要回它吗?"
“晚了。”
童谣声响起:
【 指尖悬在门把上颤抖,
暗红胶质渗进裂缝游走,
玫瑰香里裹着腐臭,
镜中血泪在尖叫——快逃快逃快逃!
t to a hundred, don’t breathe wrong,
Seventy- sings along.
门外的“它”在模仿谁?】
鹿喻白的手指突然松开,那个与祁禹一模一样的木偶垂首坠落。
在触及地面的刹那,木偶迸出一道刺目的红光。
祁禹感到胸口被无形的手猛地攥住。
他的视野骤然分裂
"终于见面了,我亲爱的另一半。"木偶变化成人形。
谢执的匕首己经抵在鹿喻白咽喉:"你干了什么?"
鹿喻白有点委屈:"帮他找回丢失的部分。"
"啊!"祁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长叹,像是沉睡了多年的人突然呼吸到第一口空气。
当他再次抬起头时,眼神己彻底变了——原本温润的瞳孔泛着诡异的暗红,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的阴影如蛛网般细密。
"晚上好呀,谢先生。"他的声线依然清朗,每个音节都像在舌尖精心雕琢过才吐出。
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颈间的抓痕,沾了血珠的指尖在唇边轻轻一舔,"这么紧张做什么?我又不会吃人...暂时不会。"
谢执的肌肉绷紧到极限。
这个用着祁禹身体的存在,连站姿都变了——此刻舒展得像只餍足的猫,左腿随意地支着,仿佛随时准备跳一支危险的舞。
“是你啊…”
“阿妄…”鹿喻白小声的喊。
占据祁禹身体的存在玩味地重复着,突然咯咯笑起来,那笑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"比那个软绵绵的名字强多了。"
他转向鹿喻白,动作快得带出残影,冰凉的手指掐住对方脖颈,"不过谁准你随便给我起名的?嗯?"
鹿喻白的脸因缺氧涨红:"你...你明明很高兴..."
谢执的匕首划过空气,却在即将碰到祁妄手腕时被两根手指轻轻夹住。
"别急嘛。"祁妄歪着头,发梢扫过眼尾,"我和我亲爱的饲主叙叙旧而己。"
整个剧场突然震动起来,墙纸大片剥落,露出后面蠕动着的暗红色胶质物。童谣声变得扭曲:
"快逃快逃快逃——"
"t to seventy-nine..."
"它要醒来了——"
祁妄的瞳孔骤然收缩,松开鹿喻白转向声源。
他喃喃道,随即又绽开笑容,转向林青,"小妹妹,你抖得好可爱。"
林青后退时绊到地毯,祁妄瞬间贴近,鼻尖几乎碰到她的:"怕什么?我又不会..."他的话语突然中断,低头看向穿透腹部的匕首——谢执不知何时绕到背后发起了攻击。
"哎呀呀。"祁妄握住匕首缓缓抽出,鲜血顺着银刃滴落,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,"谢先生好凶。"
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只留下破损的衣物证明那里曾经受过伤。
鹿喻白蜷缩在墙角咳嗽。“阿妄,玩够了就把身子还他吧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