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饿鬼破营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854 字 2025-06-01 01:33

柳青的指甲缝里嵌着麦壳,每走一步都有霉米从溃烂的皮肤里簌簌掉落。鹰嘴崖的老槐树在血月下疯长,根系掀翻万历年的青铜管道,腐尸像熟透的豆荚般噼里啪啦爆开。当他踩着人面麦穗跃上崖顶时,整座孤山堡正在往地缝里陷落。

"公子接住!"

赵西的嘶吼混在风里,半块万历腰牌划过抛物线。柳青凌空抓住的瞬间,腰牌与心口的饕餮麦种产生共鸣,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刺扎进脑海——万历西十七年的今天,首任守备正是在此地活埋流民,用饕餮鼎熬出第一锅人血麦酒。

将军府的地基轰然塌陷,露出下面盘虬卧龙般的青铜根系。每根铜管都在喷涌尸骸,那些被历代守备活埋的流民,裹着不同朝代的破衣烂衫,眼窝里摇曳着麦穗状的火苗。柳青看见现任将军被万历年的腐尸拽进铜管,锁子甲在脓血中融成铁水,露出爬满麦苗的脊梁。

"点火......"赵西的残躯挂在树杈上,左手还攥着火折子,"烧了这棵妖树......"

柳青跃向老槐树的刹那,树干突然裂开巨口。二十年前的守备夫人嵌在树心,嫁衣上的并蒂莲浸满血渍,双手托着个青铜襁褓。当柳青用火折子触碰襁褓时,树根里传出三百个婴儿的啼哭,整株槐树瞬间燃起青焰。

"不要!"

黑袍道士的颅骨从地缝钻出,天灵盖上的麦穗疯狂摆动。青焰顺着麦穗烧进他的脑髓,在颅腔内凝成个火球。柳青趁机将火球抛向孤山堡粮仓,火焰触到霉麦堆的刹那,整座城堡的地面变成了透明——地下三百口青铜鼎同时沸腾,鼎中血水映出历代惨死的流民。

子时的梆子声化作冤魂的呜咽,粮仓瓦片被气浪掀飞。柳青踩着坠落的青砖突进,看见将军的残躯正往最大的青铜鼎里爬。鼎耳"崇祯三年春"的刻字正在滴血,将军每爬一步,皮肉就脱落一块,露出下面万历年的官服纹样。

"你也是......轮回的一环......"将军的喉骨咯吱作响,指尖突然暴长麦芒刺向柳青心口。

饕餮麦种在柳青胸腔里炸开根系,他反手抓住麦芒,万历腰牌迸发的青光将两人笼罩。时空在青光中折叠,柳青看见自己站在万历西十七年的祭坛上,正将匕首刺入王守备的心脏——而此刻的将军,正是当年那个在祭坛下发抖的小道士。

"原来是你......"柳青的瞳孔映出轮回的裂痕,"是你篡改萨满经文,把饕餮鼎诅咒变成永生秘术......"

将军的狂笑被粮仓崩塌声淹没,三十口榆木粮囤同时爆裂。每个囤中窜出七具腐尸,指甲缝里嵌着不同年份的麦粒。它们撕开将军的官服,从脊椎里抽出发芽的麦秆插进地脉,孤山堡瞬间被顶上半空,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万人坑。

柳青在倾斜的梁柱间跳跃,怀中的账本开始自燃。火舌舔舐过的纸页显出新字:"焚身祭魂,可断轮回"。当他跃向最大的青铜鼎时,手腕梵文锁链突然绷首——万历年的王守备冤魂正拽着锁链,要把他拖进鼎中替换自己。

"该结束了。"

柳青扯开衣襟,饕餮麦种在心脏位置发出红光。他纵身扑入鼎中,鼎内三百年的怨气顺着麦种根系反灌全身。皮肤寸寸龟裂的剧痛中,他看见鹰嘴崖的亡魂排队跃入火海,每个魂灵在消散前都往他手里塞了颗麦粒。

"公子接粮!"

赵西的残魂突然浮现,将火把塞进他白骨森森的手掌。柳青挥臂掷出火把,燃烧的麦粒在空中连成火线,精准落入每条青铜管道。地底传来饕餮鼎的悲鸣,三百口鼎接连爆炸,冲击波将孤山堡废墟托上云端。

辰时的朝阳刺破黑雾时,柳青的焦骨挂在老槐树残桩上。他的心脏位置嵌着颗金麦粒,麦芒上串着七枚不同朝代的将军印。风穿过焦骨的空腔,奏出的曲调竟是万历年的边塞小调,崖下血土里钻出嫩绿的新芽,根须缠着半块万历腰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