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血咒蔓延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4718 字 2025-06-01 01:33

赵西的指甲缝里嵌着红土,火把照得掌纹里那抹暗红像是活了过来。他蹲在鹰嘴崖的松林里,听着铁锨掘土的声响混在夜风里,像极了饿鬼啃食骨头的动静。

"动作麻利点!"总旗王焕的呵斥声惊飞夜枭,"卯时前必须把这些晦气东西处理干净!"

三十几个士兵正在刨开新坟,腐烂的流民尸体被草席裹着拖出来。赵西数到第七具尸体时,突然发现那些的腹部都在规律起伏。他刚要凑近细看,草席缝隙里猛地伸出青紫色的手,五指深深抠进他身旁年轻士兵的眼窝。

"诈尸啦!"惨叫划破夜空时,赵西被喷了满脸脑浆。他看见新兵的天灵盖被整个掀开,尸体的手指正从颅腔里掏出白花花的脑髓往嘴里塞。更可怕的是尸体鼓胀的肚皮突然炸裂,涌出的不是内脏,而是发霉的黍米。

王焕的腰刀砍在尸体脖颈上发出金石之声,刀刃崩出个豁口。腐烂的流民转过脸来,赵西终于看清他们嘴里嚼着的根本不是粮食——那些黍米粒里裹着半截指甲,每颗米都在渗血。

"用黑狗血!"随军道士哆嗦着泼出陶罐,腥臭液体淋在尸体上却腾起青烟。诈尸的流民突然齐刷刷指向粮仓方向,腹腔共鸣发出砂石摩擦般的声响:"米......霉......每粒......"

王焕的瞳孔骤然收缩,突然夺过火把扔向尸堆。火焰窜起一丈多高,焦臭味里混着爆米花的脆响。赵西连滚带爬逃下山时,怀里揣着半块从尸体手中掰下的腰牌——那是本该存放在武库的万历年间军械。

卯时的晨雾泛着铁锈色,柳青蜷缩在土地庙残破的神龛里。昨夜从地牢逃出时,他跟着血指印的指引钻进这条密道,却在出口撞见正在焚烧文书的军需官。此刻他握着半片未燃尽的账页,上面的"崇祯元年腊月"字样被血渍晕染,恰好接续名册残页的记录。

"三百西十七具尸体换二百石粮。"柳青用炭笔在墙上勾画,突然发现这个数字与鹰嘴崖埋尸数完全吻合。墙角的蜘蛛网突然无风自动,供桌上的香炉咣当倒地,香灰在地上汇成箭头指向西方。

他跟着飘散的香灰钻进后殿,腐朽的梁柱上钉着个褪色的布娃娃。娃娃的棉布肚子裂着大口,露出里面发黑的陈米。当柳青挑出米粒时,指尖传来刺痛——每粒米中都嵌着细小的骨刺。

庙外传来马蹄声,柳青闪身躲进供桌下。透过破洞,他看见王焕正在溪边清洗铠甲,浑浊的溪水泛着诡异的粉红色。三个士兵扛着麻袋踉跄走来,麻袋缝隙里漏出的黑米在地上连成断断续续的线。

"总旗,昨夜又死了六个兄弟。"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哭腔,"李二狗临死前用血在墙上画满米斗,现在那面墙......墙皮在往下掉霉斑。"

王焕突然揪住士兵的领口按进溪水:"管好你的舌头!再敢胡吣,老子让你去陪葬!"

挣扎间麻袋口松开,滚出个七窍塞满黑米的头颅。柳青捂住嘴才没叫出声——死者正是昨夜在地牢门口示警的守卫。更骇人的是那些霉米遇水即胀,转眼间在头颅眼眶里长出惨白的菌丝。

午时的日头被乌云吞没,柳青跟着零星黑米痕迹摸到乱葬岗。新翻的土坑里横七竖八堆着焦尸,每具尸体的右手都被齐腕斩断。他在坑边发现半块腰牌,万历三十年的铸纹清晰可见,而牌面沾染的黏液正慢慢腐蚀他的衣襟。

"柳公子好雅兴。"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王焕的绣春刀己经架上他脖颈,"这乱葬岗的风水,可还入得了法眼?"

柳青突然抓起腰牌砸向对方面门,王焕挥刀格挡的瞬间,腰牌里爆出团黑雾。雾气中浮现出无头阴兵的身影,腐烂的右手正托着青铜斗逼近。王焕惨叫后退,刀锋划过柳青肩头,血珠溅在焦尸堆里。

仿佛往滚油中泼了瓢冷水,所有焦尸突然剧烈抽搐。柳青的鲜血渗入泥土,地面顿时隆起数十个鼓包。当他踉跄退到柏树下时,看见王焕被破土而出的尸手拽进地底,最后留在空气中的是半截带着黑米粒的舌头。

未时三刻,将军府的地板下传来抓挠声。亲兵掀开青石板,涌出的黑米瞬间淹没他的膝盖。将军看着亲兵在米堆里融化成血水,转身将整壶烈酒浇在颤抖的右手上——那里有道昨夜被灰烬灼伤的痕迹,此刻正浮现出米粒状的脓包。

"请道长!"将军的咆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。当黑袍道士掀开装满法器的木箱时,供桌上的烛火突然变成青绿色。铜铃无风自鸣,桃木剑上的朱砂符咒开始融化,滴落的红液在地面汇成"偿命"二字。

道士的罗盘指针疯转,最终指向粮仓方向。将军带人冲进粮仓时,三十口粮囤正在渗出血水,麻布上浮现出人脸轮廓。当亲兵用长矛挑开麻布,囤中霉米如瀑布倾泻,每颗米粒都裂开细缝,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。

"放火!快放火!"将军的嘶吼变了调。但火把扔进米堆却瞬间熄灭,霉米中钻出的蛆虫顺着士兵口鼻钻进体内。将军跌坐在血泊里,看着自己的亲卫队一个接一个爆体而亡,飞溅的骨渣里裹着发芽的麦粒。

申时的暴雨冲刷着乱葬岗,柳青扒开湿透的衣襟,发现肩头伤口里嵌着颗黑米。米粒在血肉中生根发芽,细小的根须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。他咬牙用匕首剜出米粒,溅在墓碑上的血珠突然被吸进石缝,碑面缓缓浮现出三百多个名字。

"王李氏,携幼子三岁......"柳青抚摸着最后一个名字,耳边突然响起焚化炉里的婴啼。墓碑下的泥土开始松动,当他看清探出地面的东西时,匕首当啷落地——那是只挂着长命锁的孩童手掌,锁面上刻着"鹰嘴崖义冢"。

暴雨中传来铜铃声,柳青回头看见黑袍道士正在山腰摆设法坛。七盏引魂灯围成北斗阵,灯油是用尸膏混着黑狗血熬制。当道士将写有将军生辰的草人投入火堆时,所有墓碑同时渗出黑血,汇成溪流涌向孤山堡。

戌时的更鼓响到第二遍,将军盯着案头的镇魂符,发现朱砂符咒变成了霉斑。他伸手去抓酒壶,整条右臂突然爬满米粒状的凸起。窗棂被狂风吹开,带着长命锁的婴灵骑在他肩头,腐烂的小手轻轻一扯——将军的右耳连同半张脸皮被撕下,露出森森白骨。

柳青在雨幕中狂奔,怀中的长命锁烫得惊人。当他翻过鹰嘴崖最后一道山梁时,火光冲天的孤山堡上空,正悬浮着三百多个青铜斗。每个斗中都盛满黑血,血面上浮着一张扭曲的人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