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:黎明车站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664 字 2025-06-01 01:33

平成三年梅雨季,东京都葛饰区。十七岁的凉太攥紧妹妹的手,站在荒川堤坝上。传闻中每逢雨夜,这里会出现通往昭和年代的幽灵站台。美咲的哮喘面具蒙着水雾:"哥哥,真的有猫又列车吗?"

湿漉漉的夜风卷来鱼腥味,生锈的铁轨突然浮出水面。凉太的瞳孔映出两盏纸灯笼,灯笼纸上跳动着金色猫爪印。当他看清蓝皮列车的轮廓时,美咲的尖叫被汽笛声吞没——车窗内闪过拖着三条猫尾的乘务长侧影,那人左眼是琥珀色竖瞳,右眼却流着人类眼泪。

千鹤的猫尾扫过车窗,倒影里平成年代的高楼与昭和町屋在玻璃上重叠。她抚摸着右眼下的疤痕,那里残留着哲也纽扣的压痕。每当列车穿越时空裂隙,乘务长制服就会渗出血珠,在袖口绣出新的真名。

"该补票了。"她对着空气呢喃。朱漆托盘上的怀表裂成两半,昭和与平成的时空在齿轮间流转。当第一个平成乘客上车时,千鹤的虎牙刺破了嘴唇——那是个穿棒球衫的少年,脖颈后方的胎记与哲也如出一辙。

少年惊恐的后退撞翻雕花屏风。千鹤的猫尾卷住他手腕,制服袖口滑出学生证:森田凉太,平成三年生。这个姓氏让她尾椎骨处的旧伤灼痛起来,那枚嵌在骨头里的纽扣突然发烫。

"用最珍贵的记忆换车票。"千鹤的右眼流出血泪,乘务长面具在脸上生长。当她伸手去取少年记忆时,车窗外的荒川突然变成昭和西十九年的平冢站,穿学生服的哲也正在月台拍照。

凉太的随身听突然播放《海滨之歌》。千鹤的瞳孔剧烈收缩,这是母亲哄睡时哼过的旋律。少年趁机挣脱束缚,却在触碰车门的瞬间僵住——门把手上粘着的,正是千鹤当年被猫舌铁轨撕下的半片指甲。

列车突然急刹。千鹤的猫尾缠住扶手,看着平成少年跌向车厢连接处。当他的手掌按在锈蚀的乘务长铭牌时,昭和西十九年的阳光突然穿透车窗。哲也的幽灵举着相机微笑,快门声与平成列车的汽笛共振。

"姐姐该下班了。"哲也的虚影伸手触碰千鹤的乘务长帽徽。帽徽背面渗出鲜血,在车厢地面汇成莫比乌斯环。千鹤的右眼突然变回人类瞳孔,乘务长制服在晨光中片片剥落,露出满身缝合线的躯体。

平成年代的雨声渐近。千鹤扯断猫尾缠住凉太,将他推出正在消散的车门:"带她走!"最后的乘务长权柄化作注连绳,捆住美咲的脚踝拽离铁轨。当少女的哮喘面具飞入荒川时,千鹤在波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——十六岁的她与白发苍苍的她背对而立,中间隔着五十年的血色铁轨。

蓝皮列车在晨雾中汽化。千鹤跪在平成年代的堤坝上,看着掌心逐渐透明的哲也纽扣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,她的左眼终于流下人类眼泪,右眼猫瞳却永远凝固成琥珀色。

对岸传来美咲的惊呼。凉太从浅滩捞起的哮喘面具上,粘着半张昭和西十九年的车票。票根处的「森田千鹤」正在褪色,背面新增了用荧光笔写的平成日期。潮湿的晨风卷来鱼市喧嚣,没人注意到老妇人发间的猫耳轮廓,以及她腕上系着的褪色注连绳。

荒川水静静流淌。在下游三公里的神社废墟,新入职的铁道员正在清理祭坛。香炉里积满的香灰上,留着梅花状的猫爪印,正对着昭和二十八年就停运的平冢站方向。乌鸦掠过生锈的轨道,惊起一群发光的蜉蝣,那些半透明的翅膀上全印着车票编号。

平成年代的汽笛声中,某个穿棒球衫的少年突然心悸回头。他分明看见雨幕中有盏纸灯笼一闪而逝,灯笼纸上的猫爪印泛着金光,像极了奶奶临终前紧攥的怀表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