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鹤的虎牙刺入下唇时尝到了铁锈味。列车在血色蒸汽中疾驰,她的右脚卡在变形的车门缝隙里,左手指甲全部翻起,正死死抠着车体外侧的铆钉。下方铁轨发出黏腻的吮吸声,那不是金属摩擦的噪音,而是成千上万条猫舌舔舐车轮的响动。
"跳下来吧~"红雨衣小女孩倒挂在车顶,缝合线崩开的嘴角垂落腥臭的涎水,"铁轨会接住你的。"她掀开雨帽,露出由猫舌编织成的头皮,每条舌头都在重复哲也的呼唤:"姐姐...姐姐..."
千鹤的锁骨肉须突然暴长,刺入车窗缝隙。借力翻回车内的瞬间,她瞥见窗外地狱般的景象——所谓铁轨根本是无数条纠缠的猫舌,表面布满倒刺,正在贪婪舔舐车轮上残留的肉渣。更远处,铁轨两侧的枕木竟是森森白骨,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乘客的真名。
第七节车厢的地板正在融化。千鹤踩着粘稠的肉浆奔向车尾,发现自己的脚印里钻出透明蛞蝓,这些软体动物背上全印着车票编号。当她踹开通往尾厢的铁门时,腥风卷着碎玻璃扑面而来——这里堆满铁丝笼,每个笼子里都关着长有人类手脚的虎斑猫。
"千鹤...酱..."最角落的铁笼里传出沙哑的呼唤。穿乘务长制服的猫又转过身,左眼嵌着母亲遗留的怀表,右爪握着哲也的学生纽扣。千鹤的脊椎突然刺痛,那些被猫又列车篡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昭和二十八年暴雨夜,正是眼前这只猫又教会她如何分发诅咒车票。
笼门突然弹开。猫又乘务长的尾巴卷住千鹤脚踝,怀表齿轮开始逆向旋转。当表针划过数字7时,千鹤的瞳孔映出惊悚真相——车轮下的猫舌铁轨,分明是历代乘务长被割下的舌头编织而成,每条舌根都连着张褪色车票。
"该接班了。"猫又乘务长裂开三瓣嘴,吐出手指粗细的钥匙。钥匙插入千鹤锁骨肉须的瞬间,整列火车发出垂死的呜咽。她的尾椎骨暴长出三条骨尾,每条尾尖都挂着不同年代的自己:六岁时的天真笑颜,十六岁时的惊恐表情,还有乘务长制服的冷漠面容。
车尾瞭望台的玻璃突然爆裂。千鹤被骨尾拖向虚空,下方猫舌铁轨如活物般昂起,准备接住新任乘务长的坠落。在失重感袭来的刹那,她扯断左臂肉须缠住信号灯柱——须尖吸盘粘附处,露出昭和二十八年安装铭牌,上面铸着首任乘务长的名字:森田千鹤。
记忆如钢钉刺入太阳穴。千鹤终于看清诅咒的全貌:每隔二十一年,当怀表的齿轮磨损到第七齿时,乘务长必须将血亲献祭给猫舌铁轨。当年母亲替她赴死,如今轮到哲也,而自己始终是这场永恒飨宴的主厨。
"姐姐..."哲也的幻影出现在信号灯上。他的身体半透明,脖颈以下己经变成猫舌铁轨的延伸。千鹤的骨尾不受控制地刺向幻影,却在触及瞬间软化,温柔地缠住弟弟的虚影。
猫舌铁轨突然沸腾。无数舌头卷成浪涛拍向瞭望台,每条舌面都浮现乘客临终的惨状。千鹤在腥风血雨中摸到乘务长钥匙,狠狠刺入自己的骨尾——既然钥匙能赋予权柄,自然也能摧毁诅咒。
三条骨尾齐根断裂。千鹤抱着哲也的幻影坠向铁轨,在即将被猫舌吞噬的刹那,她咬破舌尖用血写下弟弟的真名。鲜血触及铁轨的瞬间,所有猫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,铁轨两侧的白骨枕木纷纷爆裂,露出里面封存的乘务长怀表。
时间洪流在此刻紊乱。千鹤在下坠中看到昭和三个时代的自己同时坠落,她们怀里的哲也幻影正拼合成完整的人形。当西道身影重合的刹那,猫舌铁轨突然绷断,列车在时空裂隙中碎成粉末。
千鹤跌坐在冰冷的水泥月台上。晨雾中的平冢站站牌锈迹斑斑,没有猫舌铁轨,没有蓝皮列车,只有她浑身是血地抱着哲也的相机。取景器里最后一张照片正在显影:昭和西十九年的自己与二十八年的母亲背对而立,中间隔着二十年血肉铸就的铁轨。
站台广播突然响起沙哑的报站声。千鹤转头望去,晨雾中浮现出穿乘务长制服的虚影——那是二十一年后的自己,正将车票递给某个穿学生服的少年。当她冲向虚影时,朝阳刺破云层,所有幻象在阳光下灰飞烟灭。
掌心传来刺痛。千鹤摊开血肉模糊的手掌,发现哲也的学生纽扣己变成车票,背面用猫爪写着新的发车时刻:昭和七十年七月七日。梅雨季的闷雷在远方滚动,她发梢滴落的水珠里,隐约浮现金色猫瞳的倒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