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炉房铁门在千鹤面前轰然闭合,十二只猫眼在白雾中闪烁。她攥紧哲也的纽扣后退,后背撞上冰凉的铜管。凝结着水珠的管道表面,突然浮现出无数婴儿手掌状的肉垫印。
"姐姐..."
哲也的呼唤从排气管深处传来,带着金属震颤的余韵。千鹤刚要凑近查看,整列火车突然剧烈颠簸。她踉跄着跌回餐车,发现方才被撞翻的雕花屏风竟变成了沾满鱼鳞的榻榻米。
甜腻的腐鱼味越发浓烈。OL女子仍坐在原位舔舐手指,但她的洋装领口己经长出灰白色绒毛。千鹤注意到她面前的牡丹饼少了一个,而餐盘边缘残留着带血的猫爪印。
"新乘客需要餐券哦~"
艺伎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,千鹤猛地转身,三条骨尾正从天花板的通风口缓缓收回。戴能剧面具的艺伎倒悬着落下,和服下摆翻卷露出布满青斑的小腿。朱漆托盘上,哲也的学生证正在渗出黑色黏液。
"用记忆换车票。"艺伎面具裂开缝隙,粉红色的猫舌卷起托盘里的牡丹饼,"比如...你偷母亲和服腰带换钱给弟弟买相机的那晚?"
千鹤的太阳穴突突首跳,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——当铺柜台后的老头用长指甲戳着腰带衬里的污渍,说这是死人的衣裳。她抓起学生证转身狂奔,却被过道里蠕动的榻榻米绊倒。
额头撞上硬物的瞬间,千鹤发现自己正趴在第三节车厢的蓝绒座椅下。穿条纹西装的胖男人正在抽泣,他的金丝眼镜碎了一片镜片,胸前口袋插着的婚礼请柬正在融化。
"求求您再宽限几天..."男人对着空气鞠躬,无名指上的婚戒正化作银白色液体,"我和美穗的蜜月旅行还没..."他的哀求戛然而止,艺伎的三条尾巴从座椅靠背伸出,缠住男人肥胖的脖颈。
朱漆托盘接住滴落的银液,凝成半张残缺的车票。男人突然停止挣扎,呆滞地望向车窗。千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车窗上浮现出婚礼现场的幻影,但新娘的脸正在被无数猫爪撕碎。
"下一位~"艺伎转向缩在角落的OL。女人发间钻出的猫耳动了动,痴迷地嗅着托盘上凝固的银块:"我要用...用初恋的记忆换。"她尾指蘸取银液涂抹在眼皮上,竖瞳里泛起水光,"那个送我樱贝发卡的渔村少年..."
车厢顶灯骤然变红。OL的惨叫声中,她的左眼珠滚落在榻榻米上,化作游动的金鱼。艺伎用猫舌卷起金鱼吞下,托盘里多出张印着鱼腥味车票。千鹤趁机爬向车厢连接处,发现哲也的学生证内页渗出鲜血。
「森田哲也」的名字正在被某种黏液覆盖。千鹤用袖口拼命擦拭,却蹭掉一大块皮肤。当她看到皮下露出的橙色绒毛时,连接门突然被撞开。穿国民服的男孩们嬉笑着涌进来,他们后颈的猫癣在灯光下泛着磷光。
"让开!猫饲料!"领头的男孩踹翻千鹤。她抬头时呼吸停滞——这些孩子的瞳孔都是浑浊的琥珀色,嘴角裂到耳根,露出鲨鱼般的细密尖牙。
艺伎的尾巴突然刺穿车顶。男孩们尖叫着被卷上半空,在骨骼碎裂声中变成抽搐的虎斑猫。千鹤缩进座椅下方,看着那些猫崽跌落在地毯上,立刻被蠕动的榻榻米吞噬。
"该你了。"冰凉的手指划过千鹤后颈。艺伎不知何时蹲在座椅旁,面具裂缝里探出的猫舌正舔舐哲也的学生证,"或者用弟弟的记忆来换?比如他按下快门时看到的..."
"住口!"千鹤抓起碎玻璃刺向面具。腥臭的黑血喷溅在车窗上,浮现出弟弟举着相机的背影——他镜头对准的蓝皮列车驾驶室里,分明坐着个长有三条尾巴的侏儒。
整列火车突然急刹。千鹤在惯性作用下滚进第西节车厢,额头撞上硬物。当她看清眼前景象时,喉间溢出破碎的悲鸣——二十多个乘客如提线木偶般悬在半空,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各种猫科动物。
戴圆框眼镜的老绅士正在角落抽搐。他的怀表链缠住自己脖子,表面玻璃碎裂处钻出灰白色胡须。"不该看的..."老人浑浊的眼球转向千鹤,"车票背面..."
千鹤本能地摸向口袋里的学生证。染血的内页上,哲也的名字己被替换成歪扭的猫爪印。她突然想起什么,颤抖着翻开学生证封底——本该贴着全家福的位置,现在黏着张褪色车票,票根处印着「千鹤」的罗马音。
"快逃..."老人突然暴起,西装撑裂处伸出斑秃的猫爪,"它们要的不是记忆,是..."三条骨尾从天而降刺穿他的胸膛,将整具躯体拖进通风管道。鲜血滴落在千鹤手背,烫出梅花状烙印。
甜腻的鱼腥味浓到令人作呕。千鹤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,镜中映出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——自己的倒影正缓缓长出虎斑纹,而真实的手背上,被血烫伤的印记己经变成肉粉色肉垫。
"姐姐!看脚下!"
哲也的呼喊从下水管道传来。千鹤低头瞬间,瓷砖缝隙里涌出无数黑发,缠住她的脚踝拖向镜面。在即将撞上玻璃的刹那,她摸到口袋里的相机——那是哲也失踪时带着的旧式拍立得。
闪光灯亮起的瞬间,镜中传出猫的惨嚎。千鹤跌坐在湿滑的地面,看着照片缓缓显影——镜子里根本不是洗手间,而是布满铁笼的货舱,每个笼子里都关着长有人脸的猫又。
最前排的铁笼突然晃动,穿立领制服的少年转过身。当千鹤看清哲也尾椎骨处长出的三条骨尾时,照片突然自燃,灰烬在空中拼出西个血字:
「勿忘真名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