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川剖开胸膛时,初代掌灯人的灵位正在掌心龟裂。阴沉木心蘸着心头血刺入心脏的刹那,疫鬼的咆哮震落溶洞钟乳石,万千傩面从血雾中浮现,每张面具都在重复同一句唱词:"生人面,死人棺,封疫鬼,断人寰......"菌丝顺着血管钻入心室,缠绕住蜷缩的胎儿魂魄,青铜傩面灯在胸腔爆出青光,映出阿蘅被铁链锁在戏台柱上的场景——老班主的匕首正剜向她隆起的腹部。
"原来你我皆是棺椁!"秦川嘶吼着将阴沉木心完全捅进心脏,胎血顺着木纹渗入水晶棺残片。溶洞突然倒转,暗河悬空化作血色漩涡,历代掌灯人的亡魂从水幕中伸出手臂,腐烂的指尖抓向他的天灵盖。阿蘅的残魂裹着桃木傩面撞开亡魂,白骨手指插入秦川胸膛伤口,扯出跳动的青铜灯芯——那团青焰里包裹着初代掌灯人之女流产的血胎。
血色漩涡中升起十二口阴沉木棺,棺盖同时炸裂。每口棺材里都坐着戴青铜傩面的秦川,他们撕开戏袍露出爬满菌丝的胸膛,齐声喝道:"时辰己到!"真正的秦川被无形之力拖向漩涡中心,疫鬼本体从水晶棺残骸钻出,沥青状身躯上浮现出阿蘅被剥皮的脸。当阴沉木心完全被胎血染红时,溶洞万张石化人脸突然流泪,泪珠汇聚成暗河将秦川冲向祭坛。
祭坛上的青铜傩神像睁开双目,眼眶里嵌着两盏人油灯。秦川的脊椎突然刺出十八根桃木钉,将他钉在神像掌心。阿蘅的残魂在飓风中凝聚成实体,她撕开人皮露出森森白骨,肋骨上刻满的《驱傩经》文字正化作飞蛾扑向疫鬼。"师兄,这局棋该终了!"她折断自己的胫骨掷向神像,骨片精准嵌入傩神像额头的朱砂痣。
疫鬼的触须突然僵首,沥青状身躯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钉。秦川在剧痛中看见八百年前的真相——初代掌灯人将亲妹妹锁在溶洞,用她腹中胎儿的至阴命格吸引疫鬼,却在封印关键时刻遭反噬。少女临死前撕下自己的面皮,用胎血在棺盖写下禁咒,让每代掌灯人都成为活棺。老班主剜下的不止是阿蘅的面皮,还有她体内孕育的新棺椁,那个本该成为容器的胎儿被捏成灯芯,永远困在青铜傩面灯中。
"现在换你当棺材!"阿蘅的白骨手掌按在秦川天灵盖,疫鬼被强行拽入他体内。青铜傩神像轰然倒塌,藏在基座下的千张人皮傩面飞旋成漩涡。秦川的皮肤寸寸龟裂,菌丝从伤口喷涌而出,在空中织成傩戏《大破疫》的唱词。当最后一句"千面归一身作棺"唱罢,所有傩面汇聚成血色洪流,顺着他的七窍钻入体内。
暗河突然干涸,露出河床上铺满的青铜镜。秦川在镜中看见自己变成初代掌灯人的模样,正将匕首刺入阿蘅转世的腹部。疫鬼在他脏腑间左冲右突,撞断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。阿蘅的残魂突然裹住青铜傩面灯,胎血燃起的青焰中,她化作曼珠沙华缠住疫鬼触须:"师兄,替我看着这山河......"
当最后一缕疫鬼被压入丹田,秦川的胸膛伤口突然绽放血色莲花。阿蘅的白骨在花蕊中碎成星尘,其中一块指骨化作桃木面具覆在他脸上。溶洞开始崩塌,镇封疫鬼的青铜钉从洞顶坠落,每根钉子都刻着历代掌灯人的生辰。秦川在废墟中摸到半本《驱傩经》,残页上的血字正在消退,最终凝成阿蘅的遗言:"去祠堂点燃三十六盏人油灯,让亡魂看清回家的路。"
晨曦穿透血雾时,秦川拖着残躯回到雾隐村。菌毯化作的杜鹃花在风中摇曳,每片花瓣都嵌着村民安详的面容。祠堂供桌上的青铜傩面灯突然自燃,火光照见梁柱上悬挂的三十六张傩面——那些青面獠牙的彩绘正在褪色,露出底下被封印的亡魂真容。当最后一盏人油灯点亮时,初代掌灯人的灵位突然炸裂,藏在其中的半枚青铜耳珰滚到秦川脚边,内侧刻着阿蘅真正的生辰。
山道上传来飘渺的傩戏唱腔,十二个黑影抬着阴沉木棺走向溶洞。秦川的桃木面具突然渗出鲜血,他听见阿蘅的声音在颅腔回荡:"疫鬼封在你魂魄里,每逢血月便躁动......"话音未落,溪水突然泛起血沫,倒影中的自己正缓缓戴上青铜傩面。
当夜子时,秦川跪在老班主坟前掘出陪葬的木匣。褪色的戏袍里裹着枚镶人牙的银簪,簪身刻着微小的傩面纹——与阿蘅生前佩戴的一模一样。月光突然被血雾吞噬,坟堆里伸出菌丝缠住他的脚踝,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仿佛有千万张人脸正在土层下合唱:"生人面,死人棺,封疫鬼,断人寰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