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·焚身祭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850 字 2025-06-01 01:33

血色巨人撕开菌毯站起的瞬间,秦川看见阿蘅的残魂在桃木傩面里燃烧。那巨人的身躯由千万张人脸拼凑而成,货郎李西的半张脸在胸口嘶吼:“剜皮!快剜皮!”菌丝从巨人指缝垂落,缠住逃跑的村民往嘴里塞,牙齿嚼碎骨头的声响混着戏班亡魂的鼓点,震得秦川耳孔淌出黑血。

“烧了经书!”阿蘅的声音从傩面内侧传来,裂纹在桃木表面蔓延。秦川攥着《驱傩经》残页扑向祠堂供桌,灯油泼洒的刹那,火焰突然凝成青色鬼手抓住他手腕。血色巨人的瞳孔射出两道血光,照出经书空白处隐藏的符咒——正是用阿蘅胎血写就的禁术。

祠堂梁柱突然活过来般扭曲,瓦片化作利齿咬向秦川。他翻滚着躲过一击,后背撞上初代掌灯人的灵位牌,牌位缝隙里掉出半枚青铜耳珰——与溶洞女尸佩戴的一模一样。血色巨人的拳头砸穿屋顶,月光透过破洞照在阿蘅的白骨上,那些森森骨殖突然立起,拼成八卦阵困住巨人双脚。

“把我扔进它嘴里!”阿蘅的颅骨悬在阵眼,下颌骨急速开合。秦川抓起白骨掷向血色巨人的血盆大口,菌丝突然缠住他脚踝,老班主的虚影从地底钻出:“逆徒!当年就该把你封进……”桃木傩面突然爆裂,阿蘅的残魂裹着秦川撞破祠堂照壁,碎砖雨中他看见血色巨人腹腔里嵌着水晶棺——棺中女尸的腹部正蠕动出新的疫鬼本体。

戏台废墟升起十二盏人皮灯笼,昏黄光晕里浮现傩戏班子的亡魂。他们敲着人皮鼓唱起《焚身咒》,鼓槌是森森腿骨。秦川的青铜灯突然嵌入胸膛,灯芯爆燃的剧痛中,他看见自己变成初代掌灯人,正将匕首刺入怀孕妻子的腹部挑出血胎。血色巨人发出震天咆哮,菌毯裹着村民尸体在它体表结成铠甲,王铁牛溃烂的脸在肩甲上哀嚎:“掌灯人……行剜面礼……”

阿蘅的白骨突然散成三百六十块,每块骨殖都钉住一道亡魂。秦川撕开衣襟,心脏处的青铜灯纹裂开血口,灯芯火苗里蜷缩的胎儿魂魄正逐渐清晰。“以魂为灯,以血为油!”初代掌灯人的虚影从水晶棺浮出,戏袍下伸出菌丝触手缠向秦川咽喉。血色巨人一掌拍碎祠堂残垣,飞溅的瓦砾中,秦川嗅到阿蘅骨灰的焦香——她的每块碎骨都在灼烧,青烟在空中织成镇邪大阵。

当《驱傩经》残页在阵眼燃起绿焰时,血色巨人突然僵首。千万张人脸同时流泪,泪珠落地化作白蛆傩班。秦川的瞳孔映出八百年前的场景——初代掌灯人之女在溶洞产下死胎,菌丝裹着婴儿沉入暗河,青铜耳珰坠入水底化作镇魂钉。血色巨人腹腔的水晶棺突然炸开,疫鬼本体伸出沥青状触手,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阿蘅的脸。

“剜心!”阿蘅的残魂突然附上秦川后背,腐烂的手与他共握匕首。刀尖刺入胸膛的瞬间,血色巨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,秦川在剧痛中看见自己前世——那个被封印在青铜灯中的血胎正咧嘴大笑。灯芯火苗暴涨,疫鬼触手在青焰中蜷缩成焦炭,水晶棺中的女尸突然坐起,腐烂的声带挤出最后一句:“蘅儿……娘来换你……”

初代掌灯人的虚影在烈焰中扭曲,戏袍化作飞灰露出森森白骨。阿蘅的碎骨聚成桃木傩面覆在秦川脸上,裂纹间渗出胎血。当血色巨人轰然崩塌时,菌毯凝结成漫山遍野的杜鹃花,每片花瓣都嵌着张安详的人脸。戏班亡魂的鼓声渐息,他们抬着新棺椁走向溶洞,棺内菌丝正重新聚合成婴孩形状。

秦川跪在废墟中,胸口青铜灯纹己化成焦疤。月光照见满地桃木钉,钉身上刻着历代掌灯人的生辰。阿蘅的残魂从傩面飘出,指尖轻触他眉心血痕:“去寻阴沉木棺……那里有最后的……”话音未落,山道突然传来抬棺唢呐声,十二个戴傩面的黑影正在雾中吟唱,他们戏袍下摆滴落的黑血,在石板上蚀出八个古篆:生人面,死人棺,封疫鬼,断人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