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·血傩真容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3266 字 2025-06-01 01:33

青铜傩面嵌入秦川面骨的瞬间,他看见八百年前的雨夜。初代掌灯人跪在溶洞祭坛,怀中女婴额头的朱砂痣正渗出血珠,洞壁万张人脸齐声吟唱:"以血亲骨为棺,以仇雠魂为钉......"幻象破碎时,菌丝正从秦川七窍钻入颅腔,阿蘅腐烂的右手按在他天灵盖上:"看清楚了,这才是傩戏班子的真面目!"

祠堂残垣突然扭曲成戏台模样,三十六张傩面从瓦砾中升起。秦川的瞳孔映出初代掌灯人剜面的场景——被铁链锁住的女子腹部隆起,老班主年轻时的脸在火把下扭曲:"师妹,等疫鬼封进胎儿魂魄,咱们就能......"匕首刺入女子眉心时,菌毯从她七窍喷涌而出,裹着流产的死婴沉入水晶棺。

"那胎儿就是你的前世!"阿蘅的颅骨滚到祭坛中央,菌丝正重塑她的身躯,"师兄骗我娘亲怀上至阴命格的孩子,就为造这具人肉棺椁!"祠堂地砖轰然炸裂,初代掌灯人的青铜棺椁破土而出,棺盖内壁用胎血画着镇邪符,符咒中央钉着的正是阿蘅被剥下的面皮。

秦川的桃木剑突然自燃,火焰中浮现老班主临终场景。老人枯槁的手正抚摸戏袍下的腹部——那里有道陈年刀疤:"川娃子,当年师父剖开你生母肚皮取出血胎,等的就是今天......"菌丝从秦川脐眼钻出,在空中织成初代掌灯人的傩面,眼窝处镶着两枚青铜铃铛。

"时辰到!"十二个傩面黑影从棺椁阴影中走出,敲响人皮鼓。秦川被无形之力按在祭坛,阿蘅突然撕开胸前的皮肉,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的《驱傩经》:"要破轮回,就剜我的骨!"她的肋骨自动脱落,在菌丝缠绕下化作刻刀。

当刀刃触及阿蘅脊柱时,八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。秦川看见初代掌灯人之女被锁在溶洞,她的腹部被植入疫鬼本体,老班主的前世正用阴沉木钉封住她的七窍。"剜吧......"阿蘅的白骨手指抚上秦川面颊,"这具身子早该在二十年前腐烂......"

刀刃刮过脊椎的摩擦声里,祠堂地底传出万鬼同哭。阿蘅的每块碎骨都浮现傩面符咒,菌丝裹着碎骨拼成镇邪大阵。秦川的青铜傩面突然熔化成液,顺着眼窝渗入颅腔——他看见历代掌灯人的亡魂正在脑髓中撕咬,最深处蜷缩着水晶棺中的胎儿魂魄。

"生人面,死人棺!"初代掌灯人的虚影从棺椁升起,他的戏袍下摆滴着黑血,在地面腐蚀出八卦阵图。阿蘅的头骨突然飞入阵眼,下颌骨开合吟唱禁咒。菌毯开始剧烈收缩,被吞噬的村民面孔在肉浪中浮沉哀嚎。货郎李西的半张脸突然凸出菌毯:"剜我的皮!快剜啊!"

秦川的手不受控制地抓起傩面刀,刀尖刺入李西的面皮。剥下的皮肤自动飞向阿蘅的白骨,裹成新的人形。当第七张面皮覆上白骨时,祠堂梁柱突然长出血管脉络,瓦片化作鳞甲翕张。阿蘅的新身躯睁开双眼,瞳孔里跳动着青铜灯火:"师兄,该还债了!"

初代掌灯人的虚影突然凝实,戏袍下伸出菌丝触手。阿蘅扯断自己的左臂掷向八卦阵,碎骨在空中爆成桃木钉,将虚影钉在棺椁上。秦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他听见老班主的声音在颅腔回荡:"剜她的心!剜了就能......"

青铜棺椁突然炸裂,藏在其中的水晶棺浮到半空。棺中女尸的腹部钻出疫鬼本体,那团沥青状物质伸出万千婴儿手臂。阿蘅的白骨手掌插入秦川胸膛,攥住他跳动的青铜灯:"当年你娘亲的魂灯,该亮了!"

灯芯爆燃的瞬间,八百年前的溶洞景象与现实重叠。秦川看见初代掌灯人将女婴按在祭坛,匕首剜下的胎血正渗进青铜傩面。阿蘅的骨节寸寸断裂,菌丝缠着碎骨封住疫鬼的触手。当最后一块指骨嵌入水晶棺时,整座祠堂突然陷入死寂,菌毯凝结成黑色琥珀,每块晶体内都封着张安详的人脸。

晨曦穿透血雾时,秦川在废墟中摸到半块桃木傩面。菌丝从他伤口褪去,留下满身符咒疤痕。阿蘅的残魂附在傩面内侧,声音轻得像风:"去溶洞......把我娘的尸身......"话音未落,十二个傩面黑影从地底升起,他们抬着的新棺椁里,菌丝正重新聚合形。

秦川攥紧傩面走向山道,背后传来血肉生长的黏腻声。货郎张五爷的脸从菌毯琥珀中凸出,他的嘴唇开合着最后的警告:"小心水里的倒影......"山溪突然泛起血沫,秦川的倒影里,初代掌灯人的傩面正在狞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