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门楣上"惟德是辅"的匾额被菌毯吞掉最后一角时,秦川踩着人皮灯笼跃上屋顶。阿蘅腐烂的右手攥着半截阴沉木心,菌丝正顺着她的白骨攀爬成经络。"往戏台跑!"她嘶吼时下颌骨脱落,菌丝裹着碎骨在空中拼出傩戏唱词。十二个戴青铜傩面的黑影从菌毯中升起,他们敲着人皮鼓的节奏与秦川心跳共振,每声鼓点都让他眼前闪过剜面场景。
戏台废墟己化作三丈高的肉山,中央跳动的巨型心脏表面镶嵌着全村人的面孔。货郎李西的脸突然凸出心脏表皮:"川哥剜我的皮!"他的眼球在菌丝拉扯下爆开,溅出的脓液在空中凝成《驱傩经》残页。秦川的桃木剑刺入心脏瞬间,剑身突然爬满肉芽,那些粉色触须顺着虎口钻进血管,在他小臂皮肤下游走成傩面纹样。
"用灯油!"阿蘅的颅骨滚到秦川脚边,下颌骨一张一合。青铜傩面灯砸中心脏时,灯座嵌进王麻子的面容,灼烧的恶臭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雨夜——老班主抱着襁褓跪在初代掌灯人墓前,匕首正剐蹭婴儿额头的朱砂痣。阿蘅的脊椎骨突然立起,菌丝缠成新的身躯:"那孩子是我娘胎里带来的祭品!"
心脏裂开的豁口喷出血雾,雾中走出戴桃木傩面的初代掌灯人。他的戏袍下摆滴着沥青状液体,每滴落地面就长出人脸蘑菇。"逆徒!"桃木面具下传出老班主的声音,"当年就该把你封进棺椁!"秦川的瞳孔突然渗血,他看见菌丝从自己七窍钻出,在空中织成初代掌灯人剜面的场景——被按在祭坛上的女子腹部隆起,正是水晶棺中腐烂的尸身。
阿蘅的指骨突然刺入秦川后颈:"醒过来!"剧痛中血雾幻象破碎,戏台废墟下伸出无数裹着菌丝的手臂。秦川撕开衣襟,心脏位置的青铜灯纹正在灼烧皮肤,灯芯处跳动的火焰里蜷缩着胎儿虚影。巨型心脏突然张开血盆大口,王铁牛的半截身子从喉管钻出:"掌灯人......行剜面礼......"
"就是现在!"阿蘅的肋骨如利箭射向心脏,菌丝缠着阴沉木心扎进跳动的血肉。秦川纵身跃入心脏豁口,腐肉甬道里挂满风干的人皮灯笼,每盏灯罩都是被献祭者的面皮。甬道尽头的水晶棺中,初代掌灯人的尸身正被菌丝重塑——他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,与阿蘅的骨戒完全吻合。
棺盖爆裂时,尸身胸腔钻出的傩面飞蛾扑向秦川。灯油泼洒的瞬间,他看见飞蛾翅膀上绘着阿蘅被剜面的全过程:十七岁的少女被铁链锁在祠堂柱上,老班主的匕首划过她隆起的腹部,挑出的胎儿被捏成灯芯塞进青铜傩面灯。尸身突然抬手扣住秦川天灵盖,菌丝顺着耳道钻进大脑,幻象如潮水涌来——
暴雨夜的戏台上,初代掌灯人将匕首递给少年班主:"剜了你师妹的面皮,疫鬼就能再封二十年。"女子腹中胎动突然加剧,菌毯从她七窍喷涌而出。少年班主哭喊着挥刀,剜下的不止是面皮,还有粘连着胎盘的死婴。菌丝裹着惨叫的胎儿沉入水晶棺,棺盖上浮现的镇邪符正是用胎血绘制。
"原来我才是封印容器......"秦川的嘶吼震落洞顶钟乳石。阿蘅的颅骨滚到水晶棺前,菌丝正将她的残躯重塑成少女模样:"二十年前师兄剜我面皮时,把疫鬼封进了你的魂魄!"初代掌灯人的尸身突然炸裂,藏在胸腔的《驱傩经》全本飞向秦川,书页间夹着的正是阿蘅当年被剥下的面皮。
戏台废墟突然塌陷,菌毯核心处升起青铜祭坛。十二个傩面黑影敲着人皮鼓唱起安魂曲,秦川被无形之力按在祭坛中央。阿蘅的新生躯体正在融化,她将桃木傩面覆在秦川脸上:"现在你是掌灯人,也是新棺椁。"菌丝钻入他七窍时,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开——历代掌灯人临终前都要亲手剜下至亲面皮,那些惨叫与此刻自己的哀嚎渐渐重合。
当青铜傩面灯完全嵌入秦川胸膛时,溃散的菌毯突然凝固成黑色晶簇。阿蘅最后一块指骨化作桃木钉,将《驱傩经》钉在他脊椎上。晨曦穿透血雾的刹那,秦川看见初代掌灯人的虚影在祭坛跪拜,他手中的青铜匕首正滴落胎血,地面晕开的血渍渐渐凝成八个古篆:生人面,死人棺,封疫鬼,断人寰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