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·尸解洞窟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3322 字 2025-06-01 01:33

溶洞顶端的钟乳石滴落粘稠血珠,秦川攥着半截阴沉木心涉过暗河时,水面突然浮起无数青铜镜片。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画面——十七岁的阿蘅被铁链锁在戏台柱上,老班主颤抖的匕首正贴着她眼角的朱砂痣;菌毯吞噬的祠堂里,三十六张傩面正用长舌舔舐《驱傩经》残页。

"别看镜子!"阿蘅的呵斥带着重音,她腐烂的右手拽着秦川衣领往前拖。暗河拐弯处突然亮起七盏人皮灯笼,映出洞壁上万张凸起的人脸,那些石化的面容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恐。秦川的青铜灯照见某张熟悉的脸——去年病故的货郎妻子,她的嘴角还沾着菌毯黏液。

腐臭味突然浓烈如实质。阿蘅用阴沉木心划破掌心,血滴在石壁上溶出通道。潮湿的甬道里塞满戏服碎片,秦川踩到个硬物,捡起发现是半枚青铜傩面——内侧刻着老班主的生辰八字。前方传来铁链拖曳声,十二具无头尸体正在搬运阴沉木棺,它们的颈腔里钻出菌丝,在空中拼凑成傩神面庞。

"掌灯人......献祭......"菌丝聚成的嘴喷出带着孢子的黑雾。秦川挥剑斩断缠向阿蘅的菌丝,断口处溅出的黏液竟在石地腐蚀出傩戏唱词。阿蘅突然扑向棺材,腐烂的指尖抠进棺盖缝隙:"娘!"

棺盖轰然炸裂,戴青铜傩面的女尸笔首坐起。她发间的银簪镶着人牙,脖颈处缝合线里钻出白蛆。秦川的灯油泼在女尸面门,青铜傩面熔化的瞬间露出与阿蘅相同的脸——只是眼眶里嵌着两盏人油灯,灯芯是蜷缩的胎儿。

"师兄好狠的心。"女尸的声线让秦川毛骨悚然——这正是老班主临终时的腔调。她撕开寿衣,胸腔里盘踞的菌丝正裹着半本《驱傩经》,发黄的书页上浮现出血绘地图。阿蘅突然将阴沉木心刺入自己心口,喷溅的血珠在经书上灼出焦痕:"二十年前你骗我娘镇封疫鬼,今日该偿债了!"

溶洞剧烈震颤,钟乳石如利剑坠落。女尸的腹腔突然爆开,钻出成千上万的傩面飞蛾。这些翅膀绘着人脸的毒虫扑向秦川,被他用灯油烧成灰烬。阿蘅趁机掰断女尸左手小指——那截指骨竟是阴沉木雕刻的钥匙——插入棺材底部的暗格。

暗河突然倒流,露出河床上的青铜祭坛。坛中央立着三丈高的傩神像,其胸口豁口处嵌着口水晶棺。秦川的青铜灯映出棺内景象:全身缠满符咒的少女正在腐烂,她的脸皮被完整剥离,铺展在棺盖上绘成镇邪符——正是阿蘅的面容。

"这才是我的尸身。"阿蘅腐烂的右手按在秦川后背,将他推向祭坛,"当年师兄把我封进傩神像,用我的怨气镇疫鬼。"祭坛突然升起九盏人油灯,火苗中浮现历代掌灯人剜面的场景。秦川看见少年时的老班主跪在祭坛前,正将匕首刺向哭喊的师妹眉心。

水晶棺盖突然崩飞,少女尸身的七窍钻出菌丝,在空中织成傩戏《大祭桩》的唱词。阿蘅腐烂的身躯开始融化,白骨上刻满的《驱傩经》文字正顺着菌丝爬向秦川。"接好这盏魂灯!"她将青铜灯按进秦川胸膛,皮肤灼烧的焦糊味中,灯芯竟然是他跳动的血管。

傩神像的眼珠突然转动,裂缝中涌出沥青般的疫鬼本体。那团不断变形的黑影里伸出万千手臂,每只手掌心都长着尖叫的嘴。秦川举起阴沉木心刺向疫鬼,木材却像扎进淤泥般被吞噬。"用你的脸!"阿蘅残存的头骨突然嘶吼,"掌灯人的面皮是最后的封印!"

疫鬼的触须缠住秦川双腿时,他瞥见水晶棺内少女尸身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——与阿蘅生前佩戴的骨戒完全吻合。洞顶坠落的钟乳石砸碎傩神像头颅,藏在其中的青铜匣滚落,匣内整本《驱傩经》突然自燃,火光照出终极禁术:以掌灯人心头血为引,将疫鬼封入至亲骨血。

阿蘅的残魂突然附上秦川后背,腐烂的手握住他持刀的手:"剜吧,这本该是二十年前那场仪式。"匕首刺入胸膛的瞬间,疫鬼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,秦川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——老班主剜下的不止是师妹的面皮,还有她腹中三个月大的胎儿,那团血肉被捏成灯芯,永远困在青铜傩面灯中。

溶洞崩塌的轰鸣声里,秦川攥着阿蘅的骨戒浮出水面。岸边菌毯己经化作黑色晶石,每块晶体内都封着张痛苦人脸。他扒开浸血的衣襟,心脏位置赫然烙着青铜灯纹,灯芯处跳动着半张残破的傩面——正是阿蘅当年被剥下的脸皮。远处的山道上,十二个戴傩面的黑影正在雾中吟唱,他们抬着的水晶棺里,菌丝正重新聚合形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