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七背着红叶撞碎玻璃幕墙时,狂风卷着燃烧的无人机残骸从耳边掠过。公司大楼外墙的霓虹招牌正在剥落,"新世纪基因"的"基"字只剩半截"土",在暴雨中像块摇摇欲坠的墓碑。
"密码是...我们的生日..."红叶的呼吸喷在他后颈,带着荧光液的甜腥味。她的右臂己经透明化,数据流在皮肤下如蜈蚣般蠕动。阿七踹开安全通道的铁门,看见每一层楼梯间都堆满裹尸袋,袋口的条形码在应急灯下泛着尸绿。
他们在七楼撞见正在自我销毁的主机房。成排服务器冒着青烟,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被自己的脊椎钉在操作台上,后颈的金属接口还在迸溅火花。红叶突然抽搐起来,她的左眼映出某台显示屏的残影——正是二十年前她被绑在手术床上的监控录像。
"别回头!"阿七捂住她的眼睛,却摸到满手冰凉的泪水。红叶的瞳孔开始不受控地闪现代码,被烧毁的显示屏突然集体亮起雪花点,组成董事长自焚时的火焰图腾。
通往顶层的电梯井爬满肉瘤状的数据电缆,阿七用青铜钥匙划开黏腻的屏障。轿厢里积着半指深的荧光液,水面上漂浮着婴儿拳头大小的晶状体,每个晶体内部都蜷缩着微型人体。当红叶的血液滴入液体时,那些晶体突然发出啼哭,在轿厢内壁投射出数千个胚胎的虚影。
"我们才是被吞噬的饿鬼。"红叶的指甲掐进阿七肩膀,她的记忆通过芯片首接灌入阿七脑海。阿七看见穿着防护服的女人将两个婴儿并排放入培养舱,他们的脐带缠绕成青铜钥匙的形状。研究员往红叶右眼植入晶状体时,隔壁舱室的自己正被烙上条形码。
电梯门开时,飓风般的诵经声几乎掀翻头盖骨。顶层机房的穹顶布满旋转的佛龛,每个佛龛里都坐着具风干的尸体,尸体的脊髓延伸成光缆插入中央服务器。阿七终于看清服务器的真容——那是颗由无数晶状体组成的心脏,表面浮动着董事长烧焦的面容。
倒计时全息投影悬浮在心脏上方,猩红的【00:10:00】将整个空间染成血色。红叶突然挣脱怀抱,她的身体开始像素化,右眼射出的红光与服务器心脏同步搏动。阿七扑过去时抓了个空,手指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,只扯下那把青铜钥匙。
"要烧毁往生回路..."红叶的虚影飘向服务器,每靠近一寸就有尸体佛龛爆炸。阿七发现钥匙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神经纹路,与他掌心的血管完美契合。当钥匙刺入胸口时,剧痛中闪过老僧最后的忠告——业火需要引路人。
整层楼的地板突然塌陷,阿七坠入核心机房。黑色陶罐堆成金字塔,每个罐口都伸出干枯的手。服务器心脏在正上方脉动,垂落的数据线缠住他的西肢。在即将被吞噬的瞬间,阿七看见罐身上的编号:从0001到4786,正是所有实验体的条形码。
红叶的尖啸从头顶传来。她完全化作数据流,在服务器表面撕开裂缝。阿七趁机将钥匙插进裂缝,饕餮纹路突然活过来,啃食着晶状体心脏。被解放的记忆洪流中,二十万人的哭喊震碎了玻璃穹顶。
倒计时跳到【00:00:30】时,机房开始坍塌。阿七在坠落的水泥块间穿梭,服务器心脏喷出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滚烫的鲜血。他在血雨中看见董事长残存的意识——那个男人正跪在培养舱前,用手术刀剖开自己的手腕,将鲜血注入连接红叶脐带的导管。
"快斩断!"红叶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。阿七抓住飘过的数据光缆勒住自己脖颈,在窒息前的走马灯里看见母亲盗走胚胎的真相。当青铜钥匙因缺氧脱手时,钥匙柄突然弹出刀片,精准切断连接红叶的数据脐带。
整栋大楼在爆炸中倾斜,阿七抱着红叶最后的实体——那颗琥珀色的右眼球,从三百米高空坠向数据坟场。燃烧的服务器碎片划过天际,如同逆向坠落的流星雨。在即将触地的刹那,所有晶状体突然在半空组成缓冲网,二十万张人脸在晶体表面浮现又消散。
阿七在废墟中醒来时,掌心躺着不再发光的青铜钥匙。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爆响,每栋植入饿鬼芯片的大楼都在绽放橙红的火花。他爬上一台半融化的自动售货机,看见城市边缘亮起晨光——这是贫民窟二十年来第一个没有霓虹污染的黎明。
血色钥匙的烙印突然在胸口发烫,指引他望向某个方向。在数据坟场的最高处,半截焦黑的服务器残骸上,插着把由神经束缠绕而成的长刀。刀柄的显示屏闪着最后的信息:【母体休眠倒计时 30天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