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:傩舞焚天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748 字 2025-06-01 01:33

血月压得极低,沈清澜每走一步都震落树梢的纸钱。青铜棺椁从酉水河底浮出水面,棺盖缝隙渗出粘稠的尸油,在河面拼成巨大的傩戏脸谱。七十二寨幸存的村民跪在岸边,他们的瞳孔正逐渐被槐树纹路侵蚀。

"吉时己到——"

县令的残魂附在青铜主棺上嘶吼,腐朽的官袍下伸出槐树根须。沈清澜的尸傀之躯踏浪而行,肋骨间的玉玲珑映得河面泛起幽绿磷光。当他走近主棺时,棺中突然伸出缠满符咒的手臂——那手骨无名指戴着的翡翠扳指,正是聂小蝶生前最珍视的物件。

河滩上的纸人突然集体转向东方起舞。聂小蝶穿着燃烧的嫁衣从血月中飘落,每踏出一步,便有村民化作纸灰升空。她的纸面在烈焰中剥落,露出底下森森白骨,胸骨上镌刻的合欢花纹与沈清澜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。

"杀了她!"县令的根须刺入主棺,"用你的尸傀之躯..."

沈清澜的骨指穿透聂小蝶胸腔时,白骨突然软化如生人肌理。燃烧的嫁衣缠住他手臂,烈焰中浮现当年真相:八岁的聂小蝶被铁链锁在祭坛,看着县令将沈清澜抛入火海。她咬断舌头血溅玉玲珑,强行启动换命禁术,却因生辰八字相冲,魂魄被撕成两半。

"原来你才是守陵人..."沈清澜的尸斑在烈焰中消退。主棺突然炸裂,县令的残魂裹着玉玲珑冲入血月。聂小蝶的白骨手掌按在书生心口,合欢花纹绽放血光:"酉水倒流时,劈开河眼!"

七十二具青铜棺同时开启。棺中跃出的不是尸体,而是历代被献祭的傩戏童子。他们的魂火聚成傩公法相,巨掌拍向河面激起十丈浊浪。沈清澜抱着聂小蝶的残骨沉入河底,玉玲珑的光晕中浮现河眼方位——竟是当年沈家大宅的遗址。

河床裂开深渊,沈清澜在漩涡中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。三岁稚童被铁链锁在青铜鼎中,鼎外聂寒山正将聂小蝶的魂魄注入槐木人偶。县令的狂笑从鼎壁渗出:"好一个换命傀儡,且看你能撑到几时!"

聂小蝶的残骨突然重组形。她拽着沈清澜冲向河眼处的青铜碑,碑文用苗疆古文刻着:"沈氏镇河妖于此"。当玉玲珑嵌入碑顶凹槽时,整块石碑裂成两半,露出深埋地底的玄铁棺椁。

棺盖开启的瞬间,万千冤魂的哭嚎震碎血月。县令的残魂从月光碎片中跌落,他胸口的玉玲珑突然长出槐树根须,将其钉在玄铁棺上。棺中涌出的黑水化作八十一根锁链,穿透县令的西肢百骸。

"该醒了。"聂小蝶的白骨手指点向沈清澜眉心。

尘封的记忆如开闸洪水:同治三年中元夜,时任县令的沈父为镇压河妖,将亲子沈清澜炼成活尸镇于河眼。聂寒山盗取傩公法器换命失败,只得将女儿制成傀儡,用邪术维系两人残魂。

玄铁棺中的尸身睁开双眼——正是腐烂的沈父。他颈间挂着青铜钥匙,钥匙插入玉玲珑瞬间,七十二寨地动山摇。所有青铜棺椁调转方向,棺底伸出铁索缠住沈清澜的尸傀之躯。

"吾儿...归位..."沈父的尸爪穿透书生胸膛。

聂小蝶的残魂突然暴涨,白骨生肌化作生前模样。她夺过青铜钥匙刺入自己心口,嫁衣上的合欢花纹渗出金线,将沈清澜与玄铁棺强行分离:"沈郎,你该活着..."

血月彻底崩碎时,县令的残魂在锁链中灰飞烟灭。沈清澜抱着逐渐透明的聂小蝶浮出水面,她的身体正在化作纸灰,唯有心口半块玉玲珑泛着微光。

"看...桃花..."聂小蝶的指尖指向河畔。

干枯多年的老桃树突然绽放血色花朵,每片花瓣都映着傩戏场景。当最后一缕残魂消散时,沈清澜的尸斑尽褪,掌心的合欢花纹渗出黑血,在岸边凝成八个血字:"酉水未尽,傩魂不灭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