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:焚心孽缘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674 字 2025-06-01 01:33

酉水河畔的赶尸客栈挂着盏绿灯笼。沈清澜踹开虫蛀的木门时,房梁上簌簌落下陈年纸钱。聂小蝶伏在他背上颤抖,槐木身躯裂开的缝隙里不断渗出黑血,染得书生后颈满是腥臭的黏液。

"这里有尸油。"沈清澜摸到柜台后的陶罐,指尖刚触及罐口就被烫出水泡。油面浮着张扭曲的人脸,正是三年前惨死的沈家账房先生。聂小蝶突然夺过陶罐痛饮,黑烟从她七窍喷涌而出,纸糊的嫁衣在烟雾中化作灰烬。

客栈后院传来棺盖挪动声。

十八具僵尸撞破窗棂跃进大堂,腐烂的官服上绣着褪色的傩戏图腾。聂小蝶的槐木真身暴涨三尺,根须穿透僵尸天灵盖。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,她突然掐住沈清澜的脖子按在神龛前——褪色的傩公雕像正往下滴血。

"你的魂魄..."聂小蝶的獠牙刺破书生颈侧,"好香啊。"

沈清澜的鲜血渗入槐木纹理,客栈地板突然塌陷。两人坠入地下祭坛时,青铜鼎里的尸油正在沸腾。鼎身浮雕刻着沈家大宅的烈火,鼎耳挂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银锁——正是沈清澜襁褓时佩戴的长命锁。

聂小蝶的根须缠住青铜鼎,鼎中浮出七盏人皮灯笼。灯笼表面的人脸突然齐声哀嚎:"澜儿快逃!"沈清澜认出那是母亲的声音,发疯般用桃木剑劈砍灯笼。人皮破裂时溅出的尸油灼穿他的布鞋,露出脚心三点朱砂痣。

"原来如此。"县令的鬼影从鼎中升起,心口的头骨正在咀嚼一团青丝,"三年前那场大火,你本该和沈家三十八口同赴黄泉。"他挥袖掀起尸油巨浪,浪花里浮现当年的场景:

戴着傩公面具的男人将婴儿抛入火海,焦黑的双手却从灰烬中捧出完好无损的婴孩。那婴儿脚心的朱砂痣泛着血光,怀中玉佩与玉玲珑产生共鸣。

聂小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。她的槐木身躯裂成两半,露出藏在心室的焦黑骨骸——正是当年本该烧死的沈清澜原身。县令的鬼影狂笑着抓起骨骸:"借尸还魂的把戏,怎瞒得过我?"

沈清澜的桃木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。喷涌的鲜血染红玉玲珑,整个祭坛开始崩塌。聂小蝶的根须裹住书生下坠的身躯,人牙珍珠一颗颗爆裂,化作磷火照亮岩壁上的古老傩画。

画中新娘戴着槐木面具,脚下跪拜的村民正被树根贯穿胸膛。沈清澜在眩晕中看清画角题字——"同治三年,酉水河神娶亲图"。

"抓住树根!"聂小蝶将书生甩向岩缝。她的槐木本体正在急速枯萎,树皮剥落处显露出二十年前的模样:八岁女童被钉在槐树上,树根从她眼窝钻入颅骨,树冠上挂着三十八个写满生辰八字的布偶。

县令的鬼手穿透聂小蝶胸膛,攥住仍在跳动的心脏:"当年你爹为救你性命,将你与百年槐树精熔铸一体,可曾想过这孽债要女儿来偿?"

沈清澜突然记起玉佩的咒文。他咬断舌根将血喷在玉玲珑上,法器迸发的金光中,岩壁上所有傩画人物都活了过来。戴槐木面具的新娘飘然而至,指尖轻点县令鬼影,那团黑雾竟被吸入画中成为新的祭品。

聂小蝶的残躯倒在沈清澜怀中,槐木碎屑混着人血凝成琥珀。她抬手抚过书生脚心的朱砂痣,气若游丝:"原来我这些年续的命...本就是偷你的..."

子时的梆子声从极远处传来。客栈废墟下的槐树根突然疯长,缠着两人沉入酉水河底。沈清澜在冰冷河水中睁眼,看见无数青铜棺椁排列成北斗七星,棺盖上皆刻着"沈"字。怀中的玉玲珑发出幽光,照亮最近那口棺材里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尸骸——腐尸手中紧握着绣并蒂莲的帕子,正是聂小蝶生前未做完的嫁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