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《血帜招魂》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594 字 2025-06-01 01:33

昭和十三年秋,陆怀远踩着惠爱路的碎玻璃奔逃时,发现自己的影子比旁人多了条辫子。日军轰炸机群在头顶织出符咒状的航线,燃烧弹的磷火里混着朱砂粉末,把骑楼废墟照成巨大的阴阳寮阵盘。他右眼的十二重瞳孔突然刺痛——那些挂在电线杆上的残肢,正用指血在焦土上画招魂幡。

永汉戏院的霓虹招牌斜插在瓦砾堆里,映出"中日亲善歌舞剧"的血字海报。陆怀远推开扭曲的铁门时,怀中的银簪突然结出冰霜——三十名穿和服木屐的粤剧花旦正在跳盂兰盆舞,发髻里插着带三宅箭纹的翡翠簪,每张脸都是云漪的复刻品。

"陆桑,欢迎观赏《唐船西征》。"戴能面的阴阳师从幕布后转出,手中蝙蝠扇坠着铜钱蠹虫串成的穗子。他掀开主舞者的振袖,露出缝在腋下的青铜樽碎片:"大东亚共荣需要古越巫祝的智慧,您说呢?"

戏台地板突然塌陷,陆怀远坠入地下祭坛时听见海关钟楼的零件在体内哀鸣。八具穿昭和制服的骷髅正在敲打人皮太鼓,鼓面绘着十三行商船航线图。中央的青铜鼎里煮着翡翠扳指熔成的金汤,汤中浮着张发皱的羊皮——竟是光绪年间巫祝与英军签订的魂魄贸易密约。

"这才是真正的圣战。"阴阳师的能面裂开,露出J.Thompson的机械右眼,"用支那巫术炼化的生魂,比七三一部队的冻伤实验更..."话音未落,陆怀远异化的右臂突然插入铜鼎,巫祝的魂识与金汤中的怨灵激烈撕扯,鼎身浮现出杜家新娘被剥皮时刻下的星宿图。

防空警报突然变调成粤剧唢呐声,陆怀远冲破地牢时看见整个广州城己成鬼市。日军在中山纪念堂旧址竖起百尺血幡,幡上缝着岭南各宗族的族谱,每根丝线都连着个被抽魂的百姓。阴阳寮的式神正在用黄金假牙收割生魂,那些刻着生辰八字的假牙飞入血幡后,竟化作操控尸傀的提线。

银簪在掌心灼出北斗七星状的血痕,陆怀远跃上血幡时,发现云漪的残魂被织在"汪"字符咒中央。他扯断三根提线,却见珠江上浮起艘缠满符纸的日军炮舰,甲板上的九菊一派正在用镇海青铜樽举行降神祭——樽口喷出的黑雾里,赫然立着穿明治军装的老朝奉。

阴阳师掷出八咫镜的刹那,陆怀远被吸入镜中世界。明治神宫与广州骑楼在镜面重叠,穿巫女服的云漪复制体正在神乐殿前跳剑舞。每挥动一次神楽铃,岭南某处祠堂就有一具先祖尸骨自燃。陆怀远用银簪划破镜面时,鲜血在虚空中连成光绪三年的珠江航线图。

"看看你护着的都是什么!"老朝奉的军刀劈开镜像,露出1938年的真实场景:沙面教堂的地下室堆满裹尸袋,每具尸体都戴着黄金假牙,额间贴着三菱财阀的符咒。巫祝的魂识趁机侵占陆怀远的声带,用殄文唱出《地母经》,教堂彩窗应声爆裂,飞出成群青铜色的报丧女妖。

陆怀远将银簪刺入心脏延缓侵蚀,剧痛唤醒了翡翠扳指中的杜家新娘记忆。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古越族血盟符,珠江突然掀起百尺浪墙。光绪年间的十三行沉船破水而出,撞向日军炮舰的瞬间,甲板上的青铜樽突然倒转,将云漪残魂与万千生魂吸入樽口。

炮舰在绿焰中解体时,陆怀远看见老朝奉的魂魄被吸入八咫镜。阴阳师的头颅在爆炸中飞向血幡,能面碎裂后露出的机械义眼还在转动,虹膜上刻着1945年的日期。怀中的银簪突然融化,在掌心凝成枚带血槽的翡翠扳指——内侧錾刻的英文赫然是"昭和御物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