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《炼魂钟楼》

灵异杂记:短篇 程岩 2524 字 2025-06-01 01:33

陆怀远右手的青铜血管正往肩胛骨蔓延,皮下凸起的纹路竟与十三行沉船的铆钉分布完全吻合。炼魂塔的铜门浮雕上,黄金假牙组成的绞肉机正在啃食更夫的梆子,每颗牙床都刻着民国要员的生辰八字。他举起异化的右臂按在门环上,齿轮转动的刹那听见海关大钟的零件在体内共鸣。

塔内回廊挂着光绪年间的粤剧戏服,霉变的广绣蟒袍里却裹着新鲜尸首。陆怀远经过《六国大封相》的衣箱时,某具尸体突然睁开琉璃眼珠——正是沙面教堂那位荷兰牧师的机械心脏,此刻正连着黄铜传声筒:"第三幕《祭塔》要开锣了,生角请更衣。"

腐烂的戏服突然缠上脖颈,陆怀远被拖进梳妆镜后的暗室。八宝箱里堆着人皮髯口与骨制头面,镜面渗出沥青状液体,凝成穿马褂的梳头婆:"陆先生要扮白蛇还是青蛇?"婆子咧嘴笑时,后槽牙的黄金假牙突然弹射而出,嵌进他锁骨处的青铜血管。

顶层传来管风琴版的《柳摇金》,陆怀远循声撞开阁楼门,看见十二台留声机正环绕着青铜祭坛。每台喇叭口都蒙着人皮鼓面,唱针在皮肤上游走出血符。中央的云母屏风上,云漪的残魂正被拆解成丝线,编织进民国要员的寿衣纹样。

"这才是真正的魂寿交易。"穿中山装的守塔人从屏风后转出,左手是古越族巫祝的骨杖,右手握着镀金勃朗宁,"用你夫人的魂魄做引子,能把汪主席的阳寿续到..."他突然抽搐着扯开衣领,皮下爬满铜钱蠹虫——那些蛊虫正衔着写有"东亚共荣"的符纸。

陆怀远异化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插入祭坛,青铜血管与魂线纠缠成新的蒸汽管道。塔顶的玻璃穹顶开始降下血雨,雨滴在青铜祭坛上蚀刻出大英博物馆的平面图。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埃及木乃伊重叠,翡翠扳指在法老的裹尸布上闪着幽光。

"你以为逃得出全球化的魂魄贸易链?"守塔人扣动扳机的刹那,阁楼地板突然塌陷。陆怀远坠入环形书库时,怀中的银簪与青铜血管共振,在虚空划出古越族的星宿图。成箱的领事日记自动翻开,泛黄纸页里爬出戴着单片眼镜的食尸鬼——正是J.Thompson被诅咒的魂魄。

书库中央的浑天仪突然倒转,珠江各年代的亡魂从仪轨裂隙涌出。宣统年间的缫丝女工与民国记者残魂相互撕扯,陆怀远在混乱中抓住云漪的一缕魂丝,那丝线竟穿透他的青铜血管,在皮肤上灼出杜家族谱的图腾。

"砸了浑天仪的枢轴!"荷兰牧师的机械心脏突然从墙缝挤出,齿轮咬住陆怀远的脚踝将他甩向仪轨。异化的右臂插入枢纽孔洞时,他看见光绪三年的自己正在十三行签押房,用雕花银簪蘸血写下揭露鸦片贸易的报道——而那支银簪此刻正发出跨越时空的悲鸣。

青铜血管突然爆裂,巫祝的魂识顺着血液侵占瞳孔。陆怀远不受控地念出殄文咒语,整座炼魂塔的齿轮反向飞旋。黄金假牙绞肉机吐出民国要员的契约书,每张都印着翡翠扳指的血指纹。他扯断缠在浑天仪上的魂线,却发现自己正把云漪的残魂织进法老木乃伊的裹尸布。

"你才是最后的祭品。"守塔人腐烂的下颌垂到胸前,露出藏在喉管里的翡翠扳指打磨器。陆怀远将银簪刺入太阳穴延缓巫祝侵蚀,用最后的清醒撞破彩绘玻璃。坠出塔楼的瞬间,他看见1911年的珠江浮现眼前,那艘载着镇海青铜樽的英国商船正在穿越时空漩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