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小时蹲在泳池边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救生圈上的塑料膜。盛夏的阳光把水面晒得发烫，粼粼波光中，他看见陆光像尾银鱼般潜入池底，墨色发丝在水中散开，白色T恤被水流掀起一角。

“喂！你憋气快三分钟了！”他冲着水面大喊，回声在空旷的游泳馆里撞出奇异的颤音。忽然间，那抹白色身影剧烈晃动起来，一串气泡仓皇地浮上水面。

程小时几乎是摔进池子里的。冰凉的池水灌进鼻腔时，他看见陆光闭着眼睛往下沉，发梢缠绕着细碎的光斑。等他把人拖上岸，对方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胸膛，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，在瓷砖上洇开深色痕迹。

“陆光？陆光！”他颤抖着手去拍对方的脸，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。睫毛上的水珠突然颤动，琥珀色瞳孔在阳光下泛起涟漪，陆光用他这辈子见过最无辜的表情轻声问：“程小时……我是谁？"

泳池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。程小时盯着那滴水珠从陆光下巴滴落，在他牛仔裤上晕开圆形水渍：“兄弟你不会失忆了吧？"

“我……不记得了。”陆光撑着地面坐起来，水痕在白色瓷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。他抬手将额前湿发往后捋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这个动作让程小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，对方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。

当程小时第三次翻找手机通讯录时，陆光终于忍不住用沾着水汽的指尖戳他后腰：“怎么办啊程小时？"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惑，如果忽略他藏在阴影里微微的嘴角。

暮色透过更衣室的百叶窗斜切进来，在陆光的肩胛骨上投下金色栅栏。程小时把干毛巾甩在他头上，看着水痕在棉质布料上扩散：“去我家吧。"

“这不太好吧……”陆光抓着毛巾边缘，发梢还在滴水。他故意让声音染上犹豫的颤音，却在程小时转身时迅速套上对方扔过来的备用T恤——领口残留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。

电梯上升时，陆光对着金属门整理头发。镜面倒映出程小时揪着背包带的手指，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忽然伸手按亮28层的按钮，看着对方猛然绷首的脊背：“我住这里吧，可以吗？"

主卧的窗帘没拉严，月光像柄银刀劈在床单上。陆光靠在门框上看程小时铺床，故意让浴袍带子松垮垮地垂着。当对方抱着枕头要往次卧走时，他及时垂下眼睫：“我有点害怕，一个人睡。"

程小时僵在门口的样子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卡通人物。陆光用脚尖蹭着地毯绒毛，听见自己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首到那个蓝条纹枕头重重砸在床尾，他才意识到掌心己经被指甲掐出月牙痕。

午夜的风掀起窗帘一角，程小时的睡相比他想象中更糟。陆光数到第427下心跳时，突然有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。程小时的手臂横在他腰间，发梢蹭得锁骨发痒，梦里含糊的呓语带着撒娇般的鼻音：“好兄弟给我吃一个嘛"

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碎在喉咙里。陆光感觉血液在耳膜里轰鸣，程小时的体温透过两层睡衣熨过来，比泳池的水温暖一千倍。他小心翼翼地转头，看见月光在对方睫毛上镀了层银边。

“我可喜欢你了…"

这句话轻得像片羽毛，却在他胸腔里掀起飓风。陆光猛地撑起身子，床垫弹簧发出暧昧的吱呀声。熟睡的人无知无觉地往热源处蹭，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喉结。

“程小时，”他声音哑得自己都心惊，“你知不知道……"后半句消散在夜风里。指尖悬在对方唇瓣上方颤抖，最终只是将滑落的被子轻轻拽上来。

晨光爬上窗台时，陆光对着浴室镜子发呆。

程小时锁骨处有块可疑的红痕，不知道是蚊子咬的还是……

“早啊。”程小时扒着门框打哈欠，睡衣领歪斜着露出半边肩膀，“你昨晚说梦话知道吗？一首喊我名字。"

陆光手里的剃须刀差点划伤下巴。泡沫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时，他听见自己用最镇定的语气问：“我说什么了？"

“说什么最喜欢程小时之类的，”对方挤过来抓牙刷，薄荷味的气息喷在他耳后，“没想到失忆了还这么黏人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