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里的五彩绳还缠在皮带扣上，萧未影低头解结时，夏斐听见楼下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。

他踮脚往窗外看，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孩子正排队走过梧桐树下，每人手里举着彩色风车，转起来像一片流动的彩虹。

"儿童节。"萧未影突然说。他手指勾着那根松开的蓝线，在夏斐腕上绕了两圈打了个活结。

夏斐这才发现所有五彩绳里，唯独蓝色那根被磨得发亮。

巷口的芙蓉树开得正盛。他们跟着幼儿园的队伍往公园走时，夏斐总踩到萧未影的影子。

阳光把两人的轮廓拓印在青石板上，萧未影后颈的发茬在光影里像未融化的雪粒。有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突然跑回来，把一朵蔫了的喇叭花塞进萧未影掌心。

公园门口的棉花糖机嗡嗡响着。夏斐看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卷糖丝，竹签在铁盘上转动的轨迹让他想起昨夜五彩绳划出的弧线。

萧未影买了两支，递过来的那支云朵边缘泛着极淡的蓝——是加了薄荷糖浆的，夏斐舌尖抵上去时尝到熟悉的凉意。

孩子们在绣球花丛边围成圈。夏斐蹲下来帮个小男孩系鞋带，听见他口袋里玻璃弹珠碰撞的声响。

男孩突然伸手碰他脖子上的吊坠，朱砂珠子在阳光下红得像要滴落。"会烫吗？"

男孩问，手指还悬在空中。萧未影的阴影笼罩下来时，夏斐感觉后颈的银链子突然变得很重。

花匠正在修剪月季的残枝。萧未影弯腰拾起一支掉落的粉白花朵，茎杆上的刺己经被削平。

他把花别在夏斐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，指节蹭过布料时发出窸窣的轻响。不远处有小姑娘在哭，她的气球卡在了紫藤架顶端，透明的线绳垂下来像一道融化的冰棱。

夏斐仰头看那只摇晃的气球。萧未影突然托着他膝弯把人举起来，夏斐的拖鞋掉在草地上。

他抓住气球线的瞬间，孩子们爆发出欢呼，有个戴兔耳朵发箍的小女孩一首拽萧未影的衣角。

正午的阳光把树影缩成小小的圆。他们在石凳上分食一盒动物饼干，萧未影总是挑出兔子形状的放在夏斐那边。

饼干袋哗啦作响时，夏斐发现萧未影右手虎口沾着一点朱砂红——是早上调整吊坠时蹭到的，现在己经被晒成了锈色。

游乐场传来《洋娃娃和小熊跳舞》的音乐。

旋转木马上的彩漆有些剥落，露出底下灰白的木纹。萧未影靠在栏杆上看夏斐陪孩子们挑小木马，有个穿背带裤的男孩非要骑那匹眼睛掉色的黑马。

夏斐扶他上去时，萧未影突然伸手稳住摇晃的鞍座，金属支架在他们之间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

吃冰淇淋时夏斐舔到了指尖。萧未影把自己那支抹茶味的递过来，夏斐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又尝了一口，奶油融化在舌根泛起微苦的茶香。卖气球的老人经过时，萧未影买了个蓝白相间的海豚气球，系绳缠在夏斐手腕上，和五彩绳绕在一起。

下午的游园会要收集七个颜色的印花。夏斐帮孩子们往手背上贴星星贴纸，有个梳麻花辫的小姑娘非要给萧未影也贴一个。她踮脚把金色星星按在萧未影锁骨位置时，夏斐看见他喉结动了动，但没有躲开。贴纸边缘微微，在阳光下像枚真正的勋章。

槐树荫下在发竹蜻蜓。萧未影试了三次才让那只碧绿的飞起来，夏斐看着他手腕突起的骨节，想起昨夜捏变形的药膏管。

孩子们追着蜻蜓跑远时，有片羽毛似的云朵飘过来，遮住了太阳。萧未影的睫毛在突然变暗的光线里显得更密了，夏斐数到第七根时，云又飘走了。

傍晚的风吹来槐花的甜香。返程时遇到卖绒花的老婆婆，萧未影挑了对淡紫色的并蒂莲。他给夏斐别在衣领上时，别针擦过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。

孩子们牵着家长的手从他们身边经过，有个小男孩倒退着走路，手里的风车转得飞快。

路灯亮起来的瞬间，夏斐发现萧未影的影子变得很长。五彩绳在暮色中褪去了鲜艳，唯独那根蓝线还在隐隐发亮。路过上午那棵芙蓉树时，萧未影突然抬手拂过夏斐发顶——原来是有朵绒花要掉下来了，夏斐却错觉他是在摸自己的头发。

厨房飘来蒸玉米的香气。夏斐趴在餐桌上看萧未影煮牛奶，锅沿冒出的小气泡映着晚霞最后的粉光。

萧未影转身时，夏斐看见他锁骨上的星星贴纸还留着，只是被水汽晕开了一点边缘。牛奶被倒进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里，萧未影那杯加了蜂蜜，夏斐的却撒了薄盐。

电视里在放儿童节晚会。夏斐盘腿坐在地毯上，海豚气球被天花板风扇吹得不停打转。萧未影走过来时，气球正好撞到他肩膀，发出"砰"的轻响。夏斐仰头看他，发现对方睫毛上沾着一点厨房的水汽，在灯光下像碎钻般闪烁。

临睡前夏斐发现那对绒花少了一朵。他掀开枕头找时，萧未影己经关了顶灯，只剩床头小夜灯投下橘黄的光晕。并蒂莲的紫色花瓣在暖光里变成深绯色，夏斐捏着花茎转动，突然看见萧未影摊开的掌心——另一朵花正躺在那里，花蕊处还沾着一点雄黄酒的气味。

夜风掀起纱帘的一角。夏斐翻身时，五彩绳的流苏扫过萧未影的手腕。黑暗中他听见很轻的"咔哒"声，是那个掉漆的黑马玩具被放在了床头柜上。

萧未影的呼吸扫过他耳后的绒毛，比白天在花丛间穿行的风还要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