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妄今刚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。
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陆队长,这般失控的模样。
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候,和沈昼配合着拉住陆文笙,将镇定剂注射进去。
全程陆文笙都是跪坐在地上,虚握着福囊的清醒状态。
很快,镇定剂的药效再一次起了作用。
隔离室内的重力场逐渐恢复,飘在空中的物件接连砸在地上。
江挽年和程千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。
林漾带着医疗组进来给陆文笙做了一系列的治疗检查。
池妄今看着坐在床上有些呆愣的陆文笙,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。
“晏怀救了一个小女孩,这是那个小女孩捡到想让我们还给他的。”
陆文笙缓缓眨了下眼,指腹轻轻着福囊。
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硬物。
他将福囊翻了个面,福囊的背后赫然有一处灼烧的弹孔。
福囊里面竟然嵌着一枚子弹。
这枚子弹好巧不巧射在了福囊里面的命灵石上。
命灵石坚不可摧。
若是碎了,那就是真的死了。
而如今,命灵石上的光彻底黯淡,与地上随便捡的石块无异,碎成了好几块,再也复原不回去了。
站在他旁边的池妄今也发现了:“子弹?”
之前从徐斌家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将福囊从盒子里拿出来。
所以也没有发现背面的弹孔和里面的子弹。
沈昼看了一眼弹孔,很快判断道:“周围有灼烧的痕迹,是近距离射击。”
也就是说,是被人拿枪抵着身体进行的射击。
陆文笙把子弹从福囊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。
通身银色的子弹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妙的光。
第六小队的几人看到子弹后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子弹是特殊材质制成的。
这是联邦军方的专用子弹。
陆文笙拳头紧握,检测仪器的数值骤然飙升,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林漾伸手按住陆文笙的肩:“冷静。”
陆文笙眼底通红。
冷静?
他该怎么才能冷静的下来。
他看见了弹头处的刻印。
即使有所磨损,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上面的图案。
那是联邦上将的专用刻印。
室内的气氛霍然坠入冰点。
程千喊了声:“陆队.......”
“出去吧。”陆文笙突然出声,声音疲倦。
“我没事,能控制住。”
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倒在床上,抬手掩住眼睛,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“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。”
林漾将最后一个检测仪器调试好,沉默了片刻,说:“也好,你一个人冷静一下。”
说完,房间内几人对视了一眼,一起离开了房间。
陆文笙就这样安静地躺了一会儿,脑子里清醒和混沌不断撕扯。
越是不愿意去想,过往的记忆越是疯狂涌入,画面过分清晰。
“陆文笙,说好的一起倒数,你竟然一个人偷偷努力!”
“那你也努努力,争取超过我。”
“切,当什么第一,倒数第一我照样开心。”
“听说你今天被罚了?”
“别提了,那帮人天天说我是走了狗屎运才考进来的,讨厌死了。”
“我就偏要让他们看看,他们瞧不起的倒数第一,以后也能救很多很多的人!!”
“........”
“陆文笙,别不开心了,今天的晏怀比昨天更喜欢你!”
......
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检测仪器的数值飙升的数值开始缓慢下降,最终归于稳定。
曾经在第一军校宣过的誓言,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可笑。
他有些看不懂了。
什么保护联邦,全他娘的都是狗屁。
他不敢细想,“正义”的枪口到底指向的是谁?
他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好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陆文笙起身捡起床边散落的几张泛黄的纸页。
是那个B级异端带过来的。
晏怀的遗书。
...
池妄今几人从隔离区出来之后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门口。
沈昼冷声道:“都围在这干什么,没事做了?”
围观的人瞬间噤声,如鸟兽散,飞快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。
等人都散了之后,几人才发现地上躺着的齐阮。
脸色白得不像活人,唇色发紫,唇边还有干掉的血迹。
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了。
一个人孤零零的,像个破碎的布娃娃。
池妄今拧眉看向看管齐阮的职员,声音渐冷:“怎么不找医疗组的人来?”
铺天盖地的冷意袭来,从未感受过的威压压在职员头顶,他打颤小声解释。
“他.....他是异端。”
江挽年不赞成他的说法,凌厉道:“异端怎么了,他打你了还是骂你了?”
“还是说身为调查局的一员,一个B级异端,你怕了?”
职员低着头不敢出声,他确实对这个异端带了一些偏见。
异端调查局向来只惩戒犯罪异端,坚决做到有罪和无罪泾渭分明。
“说话。”池妄今掀起眼皮,“哑巴了?”
“我......”
职员哑口无言,是他有错在先。
是他的主观判断先入为主了。
“让让!麻烦都让让!”
林漾叫来了医疗组的人,他们推着担架车,将昏迷不醒的齐阮送进了治疗室。
沈昼冷觑了一眼犯错的职员,没什么温度地说:“去领罚室领罚。”
职员羞愧难当:“是。”
职员离开后,隔离区的门口只剩下了池妄今他们西人。
气氛在这一刻格外沉闷。
程千肩膀耷拉着,颓然地抓了一把头发。
池妄今远远瞧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治疗室,然后收回视线。
“别呆站在这了,也帮不上什么忙。”
“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,别把身体搞垮了,后面还有硬仗要打。”
才从永夜星回来,一刻没有停歇,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遭遇这么多突况。
连程千这个平时精力最旺盛的人也有些蔫了,头上竖起的黄色呆毛也无力耷拉了下来。
“但是陆队还有那个异端......”
一根粉红色包装袋的棒棒糖抵住程千的脸颊,话音戛然而止。
池妄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糖:“喏,柠檬味的没有了,只有草莓牛奶味的,要不要?”
程千愣愣地看着他,眼眶发酸,一把夺过糖撇开头,对着墙壁嗔了句:
“你哄小孩呢!”
池妄今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,悠悠道:“是啊,谁让你最小呢。”
程千又恢复了一些元气,鼻音有些重,张口就怼道:“你年龄还不知道呢,说不定比我还小。”
“那我也不会像某人一样,动不动就哭鼻子。”
“谁......谁哭了!”
程千轻哼了一声,撕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,揉了揉的眼眶。
池妄今抱着手臂靠在墙上:“你难道不相信林漾吗?”
程千毫不犹豫:“我肯定相信他啊!”
池妄今:“那不就行了,有林漾在,他们都会没事的。”
江挽年拍了拍程千的脑袋,用衣服袖子替他把脸上的血污擦了擦。
“好了程小千,会没事的。”
程千心里五味杂陈,大家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照顾,但是他除了敲键盘厉害一点,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。
不想让大家担心,他撑起精神点点头。
沈昼:“都先回去休息,等人齐了再做商讨。”
...
池妄今没有回房间,他拿了根能量棒随便应付了一下空荡荡的胃。
然后乘着电梯去了调查局最顶层。
调查局最顶层是一个很大的平层露台,向下望去,方圆十里的繁荣景象尽收眼底,一览无余。
池妄今随意屈起一只腿席地而坐,风吹乱银白色的头发。
本应该迎来清晨的曙光,可是太阳并没有如约而至。
天空雾霭阴霾,闷湿燥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应该是要下雨了。
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,池妄今没有回头。
“那枚子弹我在你的枪里也见到了一样材质的。”
“是联邦军方专用子弹吧。”
这是一句陈述句。
“嗯。”沈昼在他身边坐下。
池妄今歪头唇角,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诮:“什么感想?”
沈昼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转而陈述了另一个事实:“你有问题。”
池妄今没想到是这个回答,他愣了两秒,笑了一声。
随后微微侧身,攀附着沈昼的肩膀抬头凑到他耳边。
沈昼没有躲开。
炙热的呼吸轻洒在耳廓,池妄今一字一顿笑道。
“是吗?”
手掌轻轻按在身前结实的胸膛上,带着些力气将人向后推,同时欺身覆上。
衣服布料轻轻摩擦,距离近得有些暧昧。
“什么问题?”池妄今笑着掀起眼皮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