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40 狐狸头像

清晨的雾气像半凝固的牛奶,从窗缝渗入307宿舍。祁禹睁开眼时,发现枕边的纸条上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:"早课别迟到,我胃疼"——落款画了个简易的狐狸头像,耳朵处特意描出三枚银钉的轮廓。

"谢南枝?"祁禹对着空荡荡的宿舍轻唤,回应他的只有卫生间水管发出的呜咽声。铁架床上铺的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,仿佛从未有人睡过。

洗漱时,祁禹注意到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两道青黑。水龙头流出的液体带着铁锈色,在陶瓷水槽里积成诡异的漩涡。他伸手去关阀门,突然听见镜子里传来三下清晰的叩击声。

"谁?"祁禹猛地回头,宿舍门完好无损地关着。再转回镜子时,他发现自己的倒影慢了半拍——镜中人嘴角还挂着未收起的惊恐。

教学楼前的电子钟显示07:45,数字是安全的绿色。但当祁禹走近时,秒针突然加速旋转,表盘渗出暗红色液体,在"45"的位置凝成血珠。

"同学,你的鞋带。"一个戴黄帽的清洁工突然出现在身侧。祁禹低头,看见自己根本没系鞋带的运动鞋上,两根白色鞋带正自动打结成绞索的形状。

"谢谢。"祁禹迅速蹲下解鞋带,手指触到鞋带时感到刺痛——那根本不是布料,而是某种生物的肌腱,还在微微抽搐。等他再抬头时,清洁工己经消失,原地只留下半枚沾血的银币。

高二(3)班的教室弥漫着古怪的甜腥味。祁禹刚踏进门,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。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,每张课桌上的书本都翻到第44页。

"转学生坐那里。"班主任指向靠窗的空位,她今天的眼镜框是鲜红色的,镜片后的眼睛没有倒影。祁禹经过讲台时,听见讲桌抽屉里传出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。

课桌抽屉里放着一本打开的学生手册。祁禹刚坐下,纸页就自动翻到"早读规范"章节,其中第三条正渗出墨汁:"若发现同桌在抄写不存在的内容,请立即将手册倒置"。

"借支笔。"右侧突然伸来一只苍白的手。祁禹转头,看见同桌男生正用没有指甲的手指敲击桌面,他的练习本上密密麻麻写满"死"字,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拖出长长的红痕。

祁禹递出铅笔的瞬间,教室广播突然炸响刺耳的电流声。天花板西个角落的喇叭同时播放不同内容:正前方的在念化学公式,左侧在朗诵《出师表》,右后方在倒数十个数,而脑后那个——在用谢南枝的声音重复"不要转身"。

"祁同学。"班主任的声音刺破噪音,"请回答黑板上的问题。"

黑板上只有一道血红色的问句:"你昨晚看见了几轮月亮?"下方选项A和B被擦得模糊不清,C选项处画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
"我选C。"祁禹攥紧口袋里谢南枝给的美工刀。教室瞬间安静下来,同桌猛地撕掉正在书写的纸页塞进嘴里咀嚼,纸缝间渗出蓝黑色的汁液。

下课铃响起时,祁禹发现自己的学生手册上多了一行批注:"正确答案是D:数清所有影子"。落款画着个狐狸头,笔迹和早晨的纸条一模一样。

走廊西侧的窗户映出双月图案。祁禹贴着墙根疾走,突然被人拽进器材室。谢南枝苍白的脸在黑暗中浮现,他嘴角挂着未擦净的血迹,三枚银钉中的一枚己经脱落,耳垂上结着新鲜的血痂。

"吃下去。"谢南枝将一粒散发着苦杏仁味的药丸塞进祁禹嘴里,"你被标记了。"

祁禹的舌尖刚触及药丸,眼前就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:穿红色舞鞋的女生在镜中奔跑,没有脸的巡查员用煤油灯烧毁规则纸条,自己脖子上缠绕着由鞋带变成的细绳。

"早读课...同桌..."祁禹的声带像被无形的手扼住。

"那不是你同桌。"谢南枝用拇指抹去祁禹额头的冷汗,指尖温度高得不正常,"真正的高二(3)班今天在实验楼上课。"

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撞响。谢南枝迅速将祁禹推进储物柜,自己则挡在门前。透过缝隙,祁禹看见门把手正在疯狂转动,金属轴承里渗出类似泪水的透明液体。

"数到七。"谢南枝背对着他解开制服领口,露出后颈处正在渗血的诡异符文,"就呼吸。"

第一下撞门声响起时,谢南枝的脊椎浮现出淡蓝色光纹。祁禹捂住嘴,发现自己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相同的纹路,正随着撞门节奏明灭。

第三下撞击震落了墙上的羽毛球拍。谢南枝咳出一口血,溅在门板上的血珠组成某种保护符号。

第五下撞门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。祁禹从柜门缝隙看见窗外浮现数十张人脸,每张脸都在重复他早读课时的口型:"我选C"。

第七下撞击来临的瞬间,谢南枝扯下耳垂剩余的银钉,狠狠扎进自己锁骨下方的符文中心。整个器材室突然陷入绝对寂静,门外传来液体蒸发的嘶嘶声。

"暂时安全了。"谢南枝瘫坐在地上,呼吸间带着铁锈味,"但午休前我们必须找到真正的教室。"

祁禹爬出储物柜时,发现器材室的地板上积着一层透明黏液,踩上去会留下发光的脚印。谢南枝的制服后背完全被血浸透,那些符文正在皮下蠕动重组。

"你的伤..."

"规则反噬而己。"谢南枝用袖口擦掉嘴角的血,露出个惨白的笑容,"谁让我教你看不见的东西呢?"

走廊的广播突然播放起走调的音乐。谢南枝脸色骤变,拽着祁禹冲进最近的卫生间。他们刚锁上隔间门,外面就传来胶鞋踩在水渍上的声响。

"午休巡查。"谢南枝的唇几乎贴在祁禹耳朵上,"数冲水声。"

第一次冲水声从最里侧的隔间传来,接着是第二次、第三次...当第六声响起时,祁禹透过门缝看见一双穿着红色舞鞋的脚停在他们的隔间前。谢南枝突然咬破手指,在门板上画了个血符。

第七声冲水响起的瞬间,祁禹按谢南枝教的将美工刀扔出隔间。金属落地的脆响后,所有声音戛然而止。再推开门时,卫生间地板上散落着几十张被水泡涨的规则纸条,每张都在重复同一句话:"不要相信戴银耳钉的人"。

"跟紧我。"谢南枝捡起美工刀,刀片上的符文己经消失,"接下来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。"

他们贴着墙潜行到实验楼时,祁禹发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三个。谢南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撒在影子上,两个多余的影子立刻扭曲着缩回祁禹脚下。

实验楼三楼的艺术教室门牌下挂着"高二(3)班临时教室"的牌子。推门前,谢南枝突然按住祁禹的肩膀:"记住,现在开始数教室里的人数。"

真正的班级里有三十一人,但祁禹数到第三遍都是三十二。当他指出多出来的那个趴在最后排睡觉的男生时,谢南枝突然笑了:"很好,现在你能看见'它'了。"

那个"男生"闻声抬头,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用红色颜料画出的笑脸。全班同学同时合上课本,封皮下露出校服的衣角——每件制服袖口都别着银色徽章。

"别怕。"谢南枝挡在祁禹面前,耳垂上新换的银钉闪着寒光,"它们只是饿太久了。"

下课铃响起时,祁禹发现自己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课本翻到第45页——那里用红笔写着:"相信戴银耳钉的人,这是最后一条规则"。字迹被水渍晕开,像是有人边写边哭。

谢南枝的座位空着,桌洞里放着个铁皮盒。祁禹打开盒子,里面是两枚带血的银钉,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:"放学后器材室见——记得带盐"。

窗外,第二只乌鸦落在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