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子时,雾隐村祠堂的青铜铃铛突然自鸣。秦川跪在潮湿的青砖地上,看着老班主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那盏青铜傩面灯。灯芯浸在暗红色液体里,映得老人脸上的彩绘傩面狰狞如鬼。
"川娃子,接灯。"
三根蜡烛在供桌上同时爆出灯花,秦川的膝盖像是被无形的手按进砖缝。祠堂西壁悬挂的三十六张傩面突然颤动,青面獠牙的"开路先锋"面具嘴角渗出黑血,顺着彩绘纹路淌成诡异的符咒。
老班主突然剧烈咳嗽,傩面下渗出紫黑脓血。他扯开衣襟,露出布满肉瘤的胸膛——那些肿块竟在皮下蠕动,凸起一张张模糊的人脸。
"只剩七日..."老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,将青铜灯硬塞进秦川怀里,"去戏台...取新面皮..."
夜枭在祠堂飞檐发出婴儿般的啼哭。秦川捧着青铜灯起身时,灯座突然变得滚烫。他低头看去,灯油里浮出数百张扭曲人脸,那些半透明的面孔张大嘴发出无声尖叫,最上面那张赫然是去年病逝的采药女素娥。
戏台经幡在无风之夜猎猎作响。秦川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梯登上后台,腐臭味混着陈年香灰钻进鼻腔。当他掀开遮挡杂物的褪色幕布时,手中的青铜灯差点摔在地上。
整面墙钉满竹架,上百张人皮面具整齐悬挂。月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,那些风干的皮肤泛着蜡质光泽,眼洞处缝着染红的桃木珠。最下方三张新剥的面皮还在滴血,其中一张的眉梢有颗朱砂痣——正是三日前说要去邻村探亲的刘寡妇。
"啪嗒"
一滴腥臭黏液落在秦川肩头。他猛然抬头,看见房梁缝隙里渗出黑色菌丝,那些丝状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成团。菌团表面浮现出五官轮廓,竟是老班主的脸!
"当啷——"
青铜灯摔在积满香灰的地上。秦川倒退着撞翻木架,数十张人皮面具雪花般飘落。一张孩童大小的面皮贴在他脸上,冰凉触感中带着诡异的弹性。他拼命撕扯时摸到面皮下蠕动的肉芽,那些细丝正往他毛孔里钻。
"嗬!"
暗处突然闪出个瘦小身影。哑女阿蘅用生锈的剪刀划开那张人皮,腐烂的汁液溅在两人衣襟上。她比划着指向戏台中央,那里原本空荡的祭坛不知何时多了一尊泥塑——彩漆剥落的傩神像心口插着七根铁钉,每根钉尾都系着褪色的红绳。
阿蘅突然浑身颤抖,拽着秦川的袖子往后退。祭坛上的陶罐毫无征兆地炸裂,飞溅的碎片在秦川额头划出血痕。罐中涌出大团黑色飞虫,聚成漩涡状扑向青铜灯。灯芯轰然腾起绿火,将虫群烧成灰烬。
后台木门砰地关闭。秦川举灯照向墙壁,那些原本静止的人皮面具突然开始抽搐。缝在眼窝的桃木珠纷纷爆裂,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窟窿。所有面皮齐刷刷转向阿蘅,干瘪的嘴唇同时开合:
"时辰...到了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