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罗洲雨林的树冠层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绿网,艾琳·韦斯特的砍刀劈开垂落的藤蔓时,腐殖质中腾起暗红色的孢子云。后颈的甲壳己蔓延至肩胛,每走一步都传来虫足刮擦骨头的声响。怀表在胸前疯狂跳动,表盘玻璃内的巫女脸孔不断渗出黏液,在湿热空气中腐蚀出卡扬族文字的路径指引。
"跟着尸虫走……"
玛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艾琳猛回头,只看见树根间游走的荧光甲虫——那些虫子的鞘翅上布满人脸纹路,正聚集成溪流般的队伍。当她踏入虫群的刹那,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,腐肉与菌丝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地下洞穴的石壁上嵌满陶瓮,瓮口探出的触须像垂死的蛇类抽搐。玛雅站在洞穴中央的骨堆上,褪色的刺青从脖颈蔓延到脚踝,每一道纹路都是蠕动的虫形。她的左眼被虫蜕覆盖,右眼瞳孔分裂成六芒星:"你来得太迟了,白人的贪婪惊醒了纳迦。"
艾琳的后颈突然爆出剧痛。甲壳裂缝中钻出珍珠色触须,与洞穴深处的某个存在产生共鸣。石壁上的陶瓮接连炸裂,沥青状液体汇聚成巨大的虫巢,表面浮现出埃德蒙的脸——他的头颅己与虫群融合,复眼中映出伦敦地下实验室的场景:五百个退伍兵被锁在铁笼里,颈后的虫茧正随母体的呼唤搏动。
"焚心草……"艾琳的声带被虫群侵蚀,吐出卡扬族古语。玛雅举起骨刀划开手腕,鲜血滴入地面的瞬间,无数荧光蘑菇破土而出,菌丝在空中交织成古老的星图:"圣树长在先祖的尸骸上,要取它的根,得用活人的心跳献祭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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伦敦东区的下水道里,汤姆的节肢躯体碾过变异鼠群。他胸腔内的虫巢己膨胀到濒临爆裂,甲壳缝隙间渗出珍珠色浓浆。共生教派的信徒跪在污水里吟唱,他们的脊椎刺破皮肤生长成天线状器官,将母体的意志转化为高频虫鸣。
"礼赞虫母……"
汤姆的蝎尾刺入信徒额头,虫卵随着黏液注入大脑。当最后一个宿主完成寄生时,泰晤士河突然掀起黑色浪涛——数以万计的变异鳗鱼跃出水面,它们的鳃盖下嵌着人类眼球,朝着雨林方向发出超声波般的哀鸣。
玛雅将艾琳拖到圣树根部时,菌丝星图正被虫群啃食。这棵巨树的根系包裹着无数具骸骨,树干上的年轮竟是层层叠叠的人脸。艾琳的怀表突然炸开,表链化作铁线虫钻入树根裂缝,巫女的残影在菌丝中浮现:"当年英国人烧死我的族人喂尸虫,现在该用他们的血偿还了。"
埃德蒙的虫巢从地底暴起,万千触须缠住圣树。玛雅跃入虫群,骨刀刺入自己心脏的刹那,焚心草的根须从伤口疯长,金色花粉混着血雾在洞穴内爆炸。艾琳在剧痛中听见两个重叠的惨叫——一个是埃德蒙的,另一个是万千虫群合成的悲鸣。
共生教派的祭坛上,汤姆突然捂住裂开的胸腔。珍珠色虫卵暴雨般喷射到信徒身上,孵化出的飞蛾群扑向议会大厦。而在雨林深处的洞穴里,焚心草的根须正沿着艾琳的血管生长,将她钉死在圣树表面。玛雅的尸体化作荧光蘑菇,孢子云升腾而起,将虫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"用你的心跳……继续献祭……"
巫女的声音随着孢子渗入艾琳的大脑。她看着自己的左手甲壳剥落,血肉被菌丝替代,指尖长出焚心草的嫩芽。洞穴外传来枪声,殖民政府的探险队正在焚烧雨林,火光中,新一代虫卵随着灰烬升上云层。
三个月后,艾琳站在孟买港的货轮甲板上。焚心草的根系在她皮下蜿蜒,每一次心跳都催生出新的孢子。殖民地的报纸头条刊登着伦敦的"新型瘟疫",而她清楚那些在贫民窟流传的珍珠色药膏里藏着什么。
货舱深处,被菌丝包裹的陶瓮突然裂开一道细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