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里克将鲸油灯芯捻到最暗,颤抖的手指抚过羊皮卷上的血字。玛格丽特残肢的疼痛呻吟与地窖冰镜的碎裂声交织,老学者却仿佛置身另一个时空——泛黄的卷轴上,十世纪修士用渡鸦血绘制着十二重镜渊的结构图。
"找到...影渊之核..."他咳嗽着擦拭老花镜,镜片突然映出三十年前沉船事故的画面。女儿克拉拉的面容在黑色浪涛中浮现,那场让埃里克痴迷维京巫术研究的悲剧,此刻正在羊皮卷边缘蠕动。
昏迷的玛格丽特在剧痛中坠入镜面世界。无数个"自己"在冰镜回廊里穿梭,有的双臂完好正在给相机装胶卷,有的浑身长满镜面鳞片。当她触摸某面冰镜时,十七世纪的修士幻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用骨刀在她掌心刻下卢恩符文。
"用血唤醒真实。"修士腐烂的声带挤出这句话,冰镜轰然炸裂。玛格丽特尖叫着坐起,发现现实中的右手掌果然浮现发光的符文——与她残肢断口处的黑色纹路完美契合。
艾琳正在用匕首在地面复刻埃里克破译的符文阵。铜镜悬浮在阵眼处,镜框蛇纹正将阵法的银粉缓缓吸入。"第七圈符文应该是逆转的费胡标记..."她突然顿住,匕首尖端涌出的血珠在地面形成诡异的轨迹。
彼得蜷缩在酒桶阴影里,工装裤下的皮肤正逐渐玻璃化。当地窖顶部落下冰碴时,他机械地转头,玛格丽特看见他脖颈后方的皮肤下嵌着微型铜镜碎片。"他们在镜渊里跳舞..."彼得突然用克拉拉的声音说道,"那个金发女孩让我转告父亲..."
埃里克的煤油灯骤然熄灭。老人佝偻的身影在绿光中剧烈颤抖,羊皮卷自动悬浮展开,渡鸦血绘制的图案渗出镜面。十二世纪修士的亡魂从卷轴中爬出,他们被镜面替换的肋骨在黑暗中闪烁,拼凑出北极星方位图。
"圣约翰之泪!"埃里克突然高喊,枯槁的手指戳向阵法缺口,"用受诅之血填充第七圈!"话音未落,彼得突然暴起扑向玛格丽特,玻璃化的手掌刺入她残肢伤口。黑血喷溅在符文阵上的瞬间,铜镜发出震耳欲聋的鲸歌。
玛格丽特在眩晕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:十岁的自己在暗房冲洗父亲葬礼照片、奥拉夫擦拭铜镜时蛇纹吞噬血珠、彼得在爆炸瞬间被黑影缠绕脊柱...当她再次睁眼时,铜镜表面浮现出教堂地下管网图,某个闪烁红光的房间标注着"献祭之间"。
"这是镜渊的弱点!"艾琳用十字架割破掌心,血液在银器表面形成立体符文,"这些管道对应着修士骸骨的分布..."她的声音突然扭曲,铜镜中的倒影竟开始自行解说维京巫术原理。众人惊恐地发现,艾琳真实的双唇根本没有张开。
埃里克突然夺过玛格丽特的残肢按在阵法中心。当黑血渗入石缝时,地窖东墙轰然倒塌,露出被冰封五百年的密室。十二具水晶棺呈环形排列,每具棺内都封存着与铜镜完全相同的复制品,中央祭坛上躺着具怀抱青铜镜的女巫干尸。
"原来如此..."埃里克踉跄着走向女巫,干尸怀中的铜镜突然立起。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实场景,而是三十年前克拉拉坠海的瞬间。老人浑浊的泪水滴在镜面上,形成道闪烁的通道。"她在等我..."他梦游般伸出手指。
"别碰!"玛格丽特用残肢挥出带血的卢恩符,镜面通道应声炸裂。飞溅的碎片中,克拉拉的幻影将某个符文烙在父亲手背。"谢谢..."埃里克跪倒在地,手背灼痕与羊皮卷某处残缺完美契合。
艾琳趁机将十字架插入女巫棺椁。铜镜群突然共鸣震动,密室顶部落下冰锥雨。彼得用玻璃化的身躯替玛格丽特挡下致命一击,碎裂的胸腔里掉出奥拉夫的工牌。"告诉埃里克...克拉拉在..."他的遗言被冰封在喉间。
当最后一块符文归位时,女巫干尸突然抬手抓住艾琳手腕。玛格丽特看见棺中铜镜映出两个艾琳——现实中的队长正在挣扎,镜中的"艾琳"却露出慈悲的微笑,将某件物品塞进现实世界。干尸粉碎的刹那,真正的铜镜重量增加了三倍。
"这是..."艾琳摊开手掌,掌心躺着枚镶嵌镜面碎片的银戒指。内侧刻着古挪威语"真实之血",正是羊皮卷缺失的关键章节标题。
地窖突然传来冰层断裂声,镜渊黑潮从西面八方涌入。玛格丽特残肢的符文突然发亮,在虚空中画出完整的血阵。当铜镜被放入阵眼时,所有冰镜同时映出她的镜像分身——十七个"玛格丽特"隔着维度齐声吟唱,将黑潮暂时封入地脉。
逃亡途中,埃里克不断破译手背的符文:"需要三重献祭...至亲之泪...真实之血..."他看向玛格丽特的眼神突然充满恐惧。女孩腕部的镜面纹路正在吸收铜镜的黑雾,而她浑然不觉自己左眼己变成琥珀色的蛇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