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人、车马。
说实话，这让沈渊感到很奇怪。
明明不久之前他们二人所处的还是一片纯白无垠的空间，怎么转眼之间便化作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市。
但更让沈渊感到奇怪的，是身前的这个男人。
一身破烂不堪的旧长袍，脚底踢溜着一双断了半边绳的草鞋，唯一能够证明他剑士身份的，恐怕只剩下背上那用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布条绑住的一柄长剑。
而且现在，他还在悠哉游哉地在各个摊贩之间转悠，时不时拿起一件小玩意把玩。
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家伙，让沈渊跟他学剑。
沈渊轻叹了一口气，有些无奈地开口向沈公子问道：
“我们什么时候开始。”
“开始什么？”沈公子从小摊上抬起头来。
“练剑。”
“唔……”
这个问题好似一下子难住了沈公子，他托住下巴沉思了很久，最后啧啧摇了摇头。
“目前还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沈渊眉梢微挑。
“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教你什么剑。”
“……”
倒真是一个把沈渊也说愣住了的回答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沈公子的话，只能看着这个男人从小摊上起身，慢悠悠地踱到下一个摊子去。
“老板，半斤糖炒栗子。”沈公子娴熟地摆下三枚铜钱，向摆摊的小贩说道。
面前巨大的铁锅里响起板栗翻炒的声音，热流逐渐升腾而起，香气扑鼻。但沈渊显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，他向着沈公子追问道：
“你真的没想好教什么？”
“确实没想好。”沈公子着下巴。
“那你会什么剑法？”
“什么都不会。”
这一句话直接给沈渊整哑言了，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给沈公子来上那么一剑，敢情他陪着这个家伙玩了这么久，他只是个什么剑法都不会的流浪剑客。
说剑客都高看他了，他应该是个流浪混混。
但很可惜如今的沈渊没有剑，他也只是一个孩童，跳起来应该能打到沈公子的膝盖。
“不过，既然要教的话，那我就写一本剑谱吧。”
“！？”
沈渊忽然一愣，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沈公子。
“你是说……写一本剑谱？”
“对啊。”
“现在？在这里？”沈渊又追问了两句。
“不是现在，也不是在这里。”沈公子转过头白了他一眼，“现在的首要事情是买糖炒栗子。”
沈公子似乎总是如此，介于一个不靠谱与靠谱的中间态，当你相信他又行了的时候，他却总是能说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话来。
不过，沈渊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这个男人了。
事已至此，他也只能长叹一声。
“行吧。”
“你似乎很着急。”身前的沈公子转过头来嘿嘿一笑，与颇感无奈的沈渊相比，他明显要更加地悠闲自在，“在逛街的时候，你一直都在往身后看。”
“是有什么在牵挂着你吗？”沈公子笑着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沈渊并没有向他隐瞒，“有人还在等着我。”
“稀奇，稀奇，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的，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考虑。”沈公子啧啧叹道，他哂笑了一声，转过身重新面对着小摊。
“年轻人，有时候人就像这糖炒栗子一样，只有经过火中的翻炒、研磨，才有可能变成一颗好吃的栗子，你越着急，越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。”
沈渊抿了抿嘴，并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看着油光发亮的栗子在铁锅中均匀地翻炒着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，像是在演奏一曲奇怪的曲子。
半刻钟后，小贩熟练地用油纸打包完毕，将炒好的栗子递给了沈公子。
栗子有两包，一包大的已经被沈公子拆开，津津有味的品尝着，而另外一包小的……
“嗯？”
“接着。”沈公子伸手便将栗子塞到了沈渊怀中。
新鲜出炉的栗子尚且留有余温，隔着几层油纸，他的手心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上面传来的温度。
沈渊有些哭笑不得。
没想到成为沈公子的弟子收到的第一件东西不是剑谱，也不是武器，而是一包栗子。
“我靠，你个不长眼的家伙，敢碍老子的事。”
就在沈渊失神之间，一道斥骂声忽然间闯入了他的耳中。
沈渊微微一愣，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。
一个彪型汉子不知何时与沈公子起了争执，脸色涨得通红，伸长了脖子怒骂着他。
“哎，这话就不对了，买卖买卖，有买才能卖，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，哪有不给钱强抢的道理。”沈公子嘿嘿笑道。
虽然他的身形比起汉子要低上不少，但此时竟然也丝毫不怵。
“你去打听打听，这方圆百里就没有人敢叫我付钱的人！”
汉子显然已经被沈公子激怒了，伸手抢过小贩手中炒板栗的铲子，铲起一锅烧的滚烫的板栗向着沈公子泼来。那板栗本就混着石砂一同翻炒，经过高温炙烤，更是炽热无比，加上数量普天盖地，一时之间就连躲防都无处可躲。
甚至不止如此，紧接着泼洒而来的栗子，大汉抄起手中的铲子，作势就要向着沈公子劈来。
沈渊眼神一顿，下意识地就要上前，拉动沈公子的衣角向后闪避。
虽然他的身体变小了，但修炼多年的本能依旧停留在他的心中，如果沈公子配合的话，未尝……
下一秒，沈渊的目光却悄然凝滞了。
沈公子并没有躲避，他只是回过头来，看着沈渊淡淡一笑，而后转身，随手拔出了自己身后的长剑。
锵——
在场的民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他们只觉得剑光夺目，仅是一闪之间，沈公子便已制服了闹事的大汉。
“让大家见笑了，还请麻烦大家报个官府，让公家的人来解决吧。”沈公子轻笑了一声。
“好好好，好的大侠。”
“厉害啊大侠，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练剑。”
“大侠……”
“大侠……”
人群当中的称赞声此起彼伏，沈公子只是微笑着朝他们摆手，说这一剑不算什么，大家都能学会，想学的人可以找我。
当然，众人只当他是客套话。
直到官府的人终于赶到，将闹事的大汉押解归案，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去，沈公子这才转过身来，重新面对着沉默良久的沈渊。
“刚才的一剑帅不帅？”沈公子笑着说道。
沈渊不语，他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沈公子的眼睛。
“刚才的那一剑，叫什么名字。”
旁人也许没有看清，但沈渊不会看错的。
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，沈公子长剑一荡，便将所有洒向他的砂石栗子席卷一空，而后再度抬起长剑——
剑身斜平，剑尖自下而上抬起，就这样截停了大汉劈砍而来的铲子。
伴随着清脆的一声“铛”，汉子被沈公子轻而易举地弹开，双手震颤，竟是连铲子都握不住，只能在地。
嗒——
最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，这是一枚板栗从天而降，不偏不倚地落在沈公子斜截的剑尖之上。
他最后截住了一颗板栗。
“名字的话。”沈公子掰动板栗，将炒熟的栗子送入了口中，一边咀嚼，一般啧啧轻叹，“就叫这一剑【截海潮】吧。”
“【截海潮】……”
“沧海浩荡，任我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