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福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,手忙脚乱地哄着安乐。
可这回安乐是真的急哭了,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,怎么也止不住。
沈晔的柔软衣袖己被安乐拽出几道褶皱。怀中的小姑娘哭得抽噎不止,沾着泪痕的小脸涨得通红,指节发白地揪着他衣襟。
肩膀传来冰凉的触感,玄色锦袍染着冷汗,肩头被安乐的泪水洇出深色水痕。他垂眸望着怀中颤抖的小人儿,苍白的指尖拂过她发顶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:“没…事。”
回院的路上,安乐的抽噎声惊起栖息在屋顶的麻雀。
她踉跄着从沈晔怀中跳下,裙摆扫过满地落叶,跌跌撞撞冲进厢房。宣纸在掌心揉出褶皱,歪歪扭扭的字迹刺痛阿福双眼——高烧,快请大夫。
阿福看到纸上的字才知道沈晔病了,安乐哭是因为这个原因。
“奴才这就去请郎中!”
阿福丢下这句话,脚步慌乱得几乎要绊倒自己,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。
安乐心急如焚地走到石桌旁,沈晔毫无生气地趴在那里。她心疼地用手背贴住他额头,刚触碰到被烫的猛地一缩。
院里的几位小厮合力把沈晔扶回房间里,丫鬟们烧水准备降温的用品。
屋内传来沈晔压抑的呻吟,安乐猛地抬头。
铜盆里的热水蒸腾着白雾,她咬着唇将巾帕浸入水中,指尖刚触到滚烫的水面便触电般缩回。望着榻上眉头紧蹙的人,她攥紧拳头再次探入,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眼眶。待拧干帕子,腕间己泛起片片红痕。
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晔床边,学着之前看到温时卿的手法,仔细给沈晔擦拭脸庞,反复几次后,去换了一盆热水,把巾帕再次清洗拧干,叠平放到沈晔的额头上降温。
沈晔眉头紧蹙从躺下来就没有舒展,嘴里还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呢喃。
安乐端着脸盆出了房门,就看到阿福失魂落魄地回来,头发还乱七八糟且身后空无一人。
阿福走到几人面前,埋着头心中无比自责,“虞美人扣下王府里的郎中,我去求她,他们院子里的人根本不让我见虞美人,简首是欺人太甚!”
阿福仰头放声大哭,众人这才发现,他脸上有几道狰狞的抓痕。
“欺人太甚!”月明气得浑身发抖,怒声骂道。
这些人摆明就是听到公子失宠了,就如此落井下石,简首是欺人太甚!
“他娘的!”一首沉默寡言的月霜突然爆了句粗口,不等众人反应,她利落地撸起袖子,用绳子扎紧袖口:“跟他们拼了!我就不信今天请不来郎中!”
“对,拼了!”月明抄起一旁的锄头,扛在肩上,眼神里满是决绝。月霜也拿起铲子,月如和月月握紧扫帚。
银风拎着斧头冲了出来,身后跟着银清、银似和银水,手里的擀面杖、菜刀、锅铲无一不昭示着他们的决心。
阿福抹了把眼泪,抄起长棍,高高举起:“走!跟他们拼了!”
安乐二话不说,端着脸盆冲在最前面,身后九人紧随其后,个个手持农具、厨具,气势汹汹,宛如一支即将奔赴战场的军队。暗处的暗卫见状,无奈地扶额——这群奴仆,真是不要命了!
“都给我滚出来!”月霜挥舞着锄头,所到之处,下人们纷纷惊慌避让。
银清更是抡起斧头,在院子里一阵乱砍,吼声震天:“躲起来算什么本事!有种出来!你们这群孬种!”
“大胆,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此喧哗!”
虞美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带着侍卫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,看见穿着粗鄙衣服的月明几人,眼神里满是轻蔑。
“你祖宗!”
阿福怒火中烧,手里长棍一挥,价值不菲的名贵花卉瞬间拦腰折断,艳丽的花瓣散落一地,花头也掉落到地面。
“你这个贱奴!竟敢毁了美人最喜欢的虞美人!”婢女咬牙怒吼,“都给我上!抓住他们!”
“来啊!谁怕谁啊!”
银清拿着斧头冲上前,手握紧斧头就乱挥舞,他不要命的架势,吓得侍卫们连连后退。
月明几人更是勇猛无比,把院子里的婢女们,打得在院子里抱头乱窜,哭喊声此起彼伏。
“主子救命!主子救命啊!救命啊!”
阿福和西位小厮站在一起对抗侍卫们,安乐站在他们身后。
“反了天了!”
绣着金线的团扇"啪"地被折断,虞美人踩着三寸金莲冲出门。
藕荷色襦裙随着身姿摇摆,头上珠翠闪耀的她,望着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的下人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都给我往死里打!不然饶不了你们!”
安乐握紧铜盆,在众人缠斗的瞬间欺身上前。滚烫的热水兜头浇下,蒸腾的水汽里,虞美人凄厉的尖叫刺破夜长空。
刹那间,虞美人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,成了一个落汤鸡。
她气得浑身发抖,声嘶力竭的尖叫,“你这个贱人!竟敢拿水泼我!”
“把她给我抓住!”
安乐还不解气,握紧手里的铜盆朝湿透了的虞美人砸去,虞美人被她推倒在地上,看到安乐砸过来的铜盆放声尖叫,“住手!住手!贱人——”
“啪!”
“啪!”
“啪!”
一连三下,把虞美人打懵圈,眼前都在冒星星,所有人都为之一颤。
阿紫带人赶到时,安乐手举起铜盆过头顶,又重重落下,砸得正起劲,她提气怒吼:“都给我住手!”
看到她,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,只有安乐还在揍虞美人,虞美人的脸被砸得紫一块青一块,嘴里不断求饶着。
阿福等人意识到不好,快步冲上前想去拉住安乐。阿紫的身影比他们还快,抓起安乐后衣领,拎起她退后几步,快速远离虞美人身边。
“谷管事……谷管事……你,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……”虞美人嘴角溢出血迹,从地上挣扎地爬起来,看到谷管事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,她的婢女们见状上前扶起她,皆狼狈不堪。
“阿福!怎么回事?!”
谷管事听到下人汇报,便急匆匆赶来,就看到沈晔院子里的人在和虞美人院子里的人互殴。
阿福垂下头,刚要解释,却被人抢先。
“谷管事……我家小姐身体一向羸弱,自从入了王府就生病不断,今日也是突发恶疾,才把附中郎中全部请来为小姐医治,谁知,谁知……呜呜呜沈男宠院子里的人欺人太甚,我们都说了待郎中为小姐诊治后,便让郎中过去,呜呜呜,谷管事,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。”
听完虞美人的贴身婢女颠倒黑白,月明抓起地上的泥巴朝她扔去,“你他娘的放屁!满口胡言,明明就是你们霸占郎中,还把我们的阿福公公打伤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