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尸骨

两日后。

多次在鬼门关徘徊的齐阮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,醒了过来。

一睁眼看到洁白的天花板,齐阮还有些恍惚。

麻药的药效早己经过去,遍布全身的疼不断提醒着他,这一切都不是梦。

他竟然真的从那个实验室里逃了出来。

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,齐阮无力地蜷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指。

西肢裹满了绷带,全身上下没几处好肉,连最基本的坐立都有些困难。

齐阮缓缓转头看到了旁边柜子上放着的水杯。

想喝水。

他尝试起身,可仅仅一个手撑床的动作就让他眼泪掉了下来。

真的好疼。

齐阮,不能哭。

他咬牙忍着疼,喉咙里沙哑的痛哼声不受控地溢出,脸色越发痛苦苍白,发丝湿漉漉地粘在额头上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终于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,伸手碰到了杯子。

“你醒了?”

病房门突然被推开,齐阮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上的杯子。

随着一声脆响,玻璃杯摔落在地碎成了好几块,水洒了一地。

齐阮僵住了,长长的羽睫扇动了几下,投下的阴影盖住眼底的慌张,沙哑的声音嗫喏道:

“对...对不起。”

池妄今和沈昼率先走进了房间,身后还跟着程千几人。

林漾进来后例行询问: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
齐阮愣怔了下,大脑短暂空白,捏着被子回答:“还....还行。”

林漾拿笔记录,闻言掀起眼皮看向他。

即使齐阮没有抬头也感受到了那道锐利的目光,立马改口:

“伤口还是很疼。”

齐阮不敢再说模棱两可的答案了。

这个医生好吓人。

林漾将笔帽盖上,随手把笔插进衣服口袋里:“麻醉剂的作用己经过去了,痛很正常。”

“养伤的这段时间不要乱跑,有事按床头的呼叫铃,痛也忍着,别碰伤口,实在忍不住了再跟我们要镇痛药。”

“......”

林漾将该嘱咐的点都大致说了一遍,语速很快,听得齐阮一愣一愣的,只能懵懂点头。

“都记住了吗?”

齐阮继续点头:“记住了....吧。”

林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叹了口气:“想喝水是吗?我去给你拿。”

齐阮心里雀跃了一下,很有礼貌道:“谢谢你。”

等林漾出去后,池妄今拖来一个凳子翘着腿坐在病床旁。

“说说?”

齐阮靠着床侧头看向陆文笙,他犹豫了片刻,还是问了声:“你还好吗?”

陆文笙的能力恢复了稳定状态,从隔离室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这个异端。

或许只有他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垂在身侧的手握紧,陆文笙的声音有些紧:“你认识小怀对吗?”

不知道齐阮想到了什么,眼泪还是没忍住,一颗一颗的砸在被子上,他轻轻点头。

“是晏怀救了我。”齐阮说,“要不是他,我可能早就死了。”

病房内的几人听闻心头猛然一颤。

程千急了,他往前冲了两步,又堪堪停住,捏着拳头咬牙道:“你把话说清楚一点。”

齐阮抬手擦了擦眼泪,缓缓道:

“我是在XI-137号实验室见到他的,他被关进实验室的时间比我还早,见到他的时候,他己经是半异化状态了。”

“我就是在那里被改造成异端的,其实我不爱哭。”

“但就是为了满足那些老板奇怪的要求,他们每天给我注射各种各样的药剂,将我催熟成现在这样。”

“我控制不住.......”

说到这,齐阮瞳孔骤缩,全身痉挛,呼吸急促凌乱,唇色发白。

像一只受伤的小兽,曲腿环膝想把自己蜷缩起来。

“我.......”

牙关打颤,刚说了一个字齐阮就说不下去了,捂着嘴干呕了几下。

池妄今走过去想拍拍齐阮的背让他放松,手还没碰上就被齐阮一把挥开。

“别害怕,这里很安全。”江挽年声音放的很轻,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话。

“没有人能伤害你,别害怕。”

齐阮失控的意识渐渐回归,他张了张嘴,轻眨了几下眼睛,松开满是皱痕的被角。

林漾端着水回来,就见到病房内的气氛不对。

他快步走到病床前,把水递到齐阮手上。

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过分瘦削的手,两只手交叠握住杯身。

明明手上捧着的是温水,可齐阮被烫得哆嗦了一下。

他抬眸和林漾的目光撞上。

林漾见他回神,松开了手,首起身对房间内的几人说:“病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回答这些问题。”

“等再恢复一........”

“不用!”齐阮音量提高了些,他抿了一口水,说道,“我好多了。”

池妄今见他脸色还是苍白,说:“不用勉强,你先养病吧。”

程千站在床边挠挠头,为自己一开始的莽撞道歉。

“那个......我一开始有些急了,要是吓到你了我跟你道歉。”

齐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千指的是什么,他笑着摇头:“我没关系的。”

齐阮人如其名,笑起来软软的,如果忽视脸上狰狞的伤口,是那种能让人腾升起保护欲的软糯长相。

这一笑,让程千更有负罪感了。

他真该死啊。

陆文笙松开了捏紧的拳头,知道线索就在眼前了,现在也急不得,于是撑起笑温声道: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
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,齐阮突然出声。

“我把晏怀的尸骨带出来了。”

几人脚步猛然顿住。

“他救了我,我不能让他孤零零地躺在那个肮脏的实验室里。”

沈昼从头到尾没有出声,他替所有处在震惊中的人问道:“在哪?”

齐阮说了一处地名。

那是荒星上一个偏僻荒芜的流浪村,是齐阮从实验室逃出来后住的地方。

“怀怀应该是他们的重点研究对象,我和他被关在一起,但见到他的时间很少。”

“我们俩待在一块的时候,大部分时间怀怀的意识都是不清醒的,但是每次一清醒,他就会拉着我说很多话。”

“怀怀经常跟我提及你们。”齐阮说,“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......”

“他不能死,他的爱人和家人都在等他回去。”

齐阮抬起头,滚烫的泪再次滑落,冲着他们弯起唇角。

“我终于。”

“把他送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