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行简看向沈明远。
四目相对间,他从沈明远眼中看见了敌意,好像自已抢走了他珍贵的东西。
江行简微微挑眉,眼神中也带上了挑衅。
沈明远差点气个倒仰。
沈晚柠左右看了看,缩着脖子,低声提醒他们俩。
“大哥,江大哥,电影快开始了。”
江行简率先往前走:“我已经占好了位置,第三排中间,你们跟我来。”
沈明远拄着拐杖往里走,故意客气地大声说:“江团长,今天麻烦你了。”
江行简眉心抽了抽:“不麻烦,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沈明远咬牙,想说什么,但是顾忌到周围的人,硬是忍下了。
到了中间的空位,沈明远率先坐下,沈晚柠挨着他,江行简最后落座。
沈明远左边是于亮。
再左边是个陌生男人。
本来还想让妹妹换个位置,这下也不成了。
沈明远气闷不已。
“开始了!”
随着一声兴奋的尖叫,广场上方的灯暗了下来,一道光线从后方的放映设备中射出,落在前面白色的幕布上。
雪花刺啦,一片翠绿的麦苗出现在屏幕,随后“春苗”二字浮现。
这部电影的名字就叫《春苗》。
这是1975年国庆当天上映的电影,讲述了妇女队长田春苗同志主动请缨到公社卫生院学习医学知识,成为赤脚医生为乡亲们治病的故事。
身为女同志,田春苗不怕困难、不惧未知,积极学习,勇于开拓,脚踏实地的践行着领袖那句“妇女能顶半边天”的宣言。
电影剧情很有意思,跌宕起伏。
沈晚柠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喝点水。”
军用水壶已经拧开了盖子,壶口凑到她唇边。
沈晚柠转头。
江行简朝她微微一笑,手往前送。
沈晚柠不好意思地低头,喝了一口。
是温水,温度正好。
“吃瓜子。”
收好水壶,他又送过来一把瓜子。
沈晚柠眨眨眼,摊开手掌,掌心落下一小堆已经剥好的瓜子仁。
在她专注看电影的时候,原来江行简已经给她剥好了瓜子。
沈晚柠心中涌起一股热流,脸上的笑甜蜜得很。
捏起一颗小小的瓜子仁,放进嘴里。
嗯,很香、很甜。
她高兴地发丝摆动,刚洗过的头发是披散着的,有几缕落在江行简手臂上。
江行简低头看了看,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靠了靠。
这么多人都在,他也不敢做什么过火的动作,只是发丝的缭绕已经足够让他心动。
江行简嘴角含笑,重新抬头看电影,只是手里动作依旧。
他力气大,指尖稍微用力就能捏开瓜子壳,不一会儿又是一小把。
沈晚柠刚吃完,手背就被点了一下。
她自觉地手心朝上摊开,再次收获一小把瓜子仁
江行简的军装口袋很大,左边是瓜子,右边是瓜子壳,丝毫不露痕迹。
只有沈明远,眼睛如同明镜,看了一晚上自家小妹和江行简之间的小动作,眼角都快抽筋了。
电影刚结束,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晚柠起身。
“妹妹,我们赶紧回家。”
“啊?大哥,散场太混乱了,咱们还是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再离开吧?免得把你的脚踩了。”
沈晚柠赶忙拉住他。
电影散场的时候最是混乱,特别是现在,大家伙都是扛着自家的长凳过来的,自然也要扛着长凳回家去。
走的时候,长凳碰来碰去地打架,很容易就磕着周围的人。
她大哥还是伤员,可经不住磕碰。
离沈明远最近的于亮也帮忙劝说:“沈营长,咱们还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吧?等人都走了,咱们再走。”
沈明远的升职通知已经下来了,他顺利晋升营级军官。
于亮现在称呼他的军部职位完全没问题。
沈明远四下看了看,四面八方都是人,长凳动不动就碰到旁人的肩膀和脑袋。
他暗自咬牙,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了下去。
于亮呵呵笑着,和他套近乎。
“沈营长,咱们俩之前好像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吧?我是于亮,营级,目前在西南军区。”
沈明远也朝他勉强一笑:“沈明远,东南军区。”
“哈哈哈,那你和老江是一个团的吗?”
“对。不过之后应该会分开,我会调到其他团部去当营长。”
他们俩友好交流着。
沈晚柠暗自松了口气,偷摸地往自已嘴里塞了剩下的最后一把瓜子仁。
然后,双手背到身后拍了拍,毁尸灭迹。
江行简将一切尽收眼底,忍不住笑出声,笑声落在她耳畔。
沈晚柠回头瞪他。
江行简摸摸鼻子,不敢再发出异常动静。
渐渐的,广场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。
沈明远再次起身,喊沈晚柠:“小妹,回家吧。”
沈晚柠听话地点头,跟上他的脚步:“好。”
江行简见没法再拖延时间,笑着过来扶他:“老沈,我送你回去。”
沈明远想甩开他,转念一想,他必须好好跟江行简聊聊,也就放松了身体。
于亮见形势不对,朝江行简做了个“你自求多福”的表情,扛着长凳就麻溜地跑了。
——
沈晚柠三人走在林荫小道上,一时无人说话。
他们周围安静得能听见远处小孩子兴奋地叫嚷声。
“小妹,你先回去,我跟老江单独走走。”
沈晚柠愣了一下,点头:“好,那我先走了。你们……慢慢聊。”
她有些忐忑,走出百米,回头看。
他们俩已经往树林里去了。
沈晚柠咬了咬唇,决定偷摸地跟过去看看。
要是……
要是他们俩真的一言不合就开打,好歹,她还能居中劝阻一下。
树林里。
江行简已经松开了搀扶的手。
沈明远自已拄着拐杖站直,几乎是一站定,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。
“老江,你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江行简看向他,声音低沉,缓缓道来。
“老沈,我实话跟你说。一开始,我真的只是把小柠当战友的妹妹看待。
当时,你所在的队伍任务失败,全员失去联系,上面传来消息,说你牺牲了。
我正好在安元市进修,就想顺便去你老家看看。
第一次见到小柠,她中毒昏迷,醒来后强撑着和那家子人渣对峙。我背着她离开,以为是自已救了她。”
江行简回想起自已把沈晚柠送到医院,护士给她输液,掰不开她的手指,自已上前帮忙,看见她手心里死死攥着的碎瓷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