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了,江……大哥,我自已去国营饭店买就行。”
江行简想了想,从口袋拿出钱和票给她:“行,那你看着买。”
交代完,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。
沈晚柠靠在窗边,拨开窗帘,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。
来到市里,她也不能懈怠。
介绍信只有一个月时间,这一个月,她必须找到工作。
沈晚柠一点都不想回石岗村。
她这辈子就没有种过地!
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说的就是她这样的95后。
沈晚柠给自已打了热水,稍微洗漱了一番。
坐了一天客车,昨天晚上洗的澡完全废了,她身上馊得很。
换了身干净衣服。
给自已编了两条长辫子,垂落在肩头。
原身看着瘦弱,实际上养得不错,毕竟她有个当兵的哥哥,每个月都能收到哥哥寄回来的津贴。
她的头发是茂密的,洗过之后,也不干枯发黄。
虽说比不上沈晚柠前世的健康发亮的发质,在这个时代也算优质了。
洗漱打扮了一番,沈晚柠看上去精神妥帖。
她想去存钱,八百块钱在这个年代不是小数目,厚厚一叠也不好随身携带。
但是,目前她还不熟悉环境,也不敢贸然带钱出去。
想着这里是陆军学院的招待所,门口还有军人站岗,钱放在房里应该是安全的。
沈晚柠抽出一张十块钱,贴身放好,其他钱还留在包里。
钱被她分成五份,放进不同的衣服口袋里,再裹好,拉上包的拉链,往床底一塞。
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安排。
——
沈晚柠逛了附近几条街。
安元市是省会城市,比起石岗村和县城好太多了。
四车道的马路看着就开阔。
只是马路上没有什么汽车,高大的自行车堂而皇之地骑在路中央。
不能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,至少有血色,不像村里人一个个面色蜡黄。
偶尔还能看见时髦的姑娘穿着碎花连衣裙,裙摆飞扬,一派神气。
“你看什么?”
沈晚柠睁大眼睛,以为在骂自已,转头看去,却发现马路对面是一老一少。
穿碎花裙的小姑娘不悦地瞪向灰布老太。
“我看你穿的像资本家的小姐!”老太一点也不怕,狭长的双眼满是蔑视。
姑娘脸涨得通红:“你才是资本家小姐!”
见她这样,老太立马得寸进尺:“你还不承认了?谁家正经姑娘穿这么花哨?”
“你……”
两人的争吵引来大家的围观。
老太更加得意,说话越来越大声。
“大家伙儿都来看看,她穿成这样还不让人说了!这种花里胡哨的裙子,一条起码要上百块!多么奢侈、多么浪费!
这种花色,早年都是资本家才用得起,咱们是共产主义社会了,她竟然还敢穿!”
眼看着小姑娘胸口剧烈起伏,环顾四周,却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沈晚柠暗自叹气,拨开众人,走进中央。
“婶子,你这话说的不对!”
她直接定调。
“咱们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有卖碎花布料,还有成品碎花裙出售。难道他们也是走资派?!”
老太瞪眼张嘴:“你……”
“我哪里说的不对?”沈晚柠利落地打断她,看向周围人。“大家都是文化人,相信心里也有自已的判断。
要是穿碎花裙、用碎花布就是资本家,那供销社和报货大楼也不用开了,直接关闭了事。
以前的自行车、缝纫机、手表,都是资本家才买得起、用得起的。
现在,我们工人、农民也能买到了!这是咱们国家在进步!是咱们用自已的汗水和劳动换来的!
怎么能说是资本主义呢?大家说,对不对?”
“对对对!”众人齐齐应声。
有看不过去的人跟着帮腔:“老婶子,你就别抓着人家小姑娘叽叽歪歪了。我们都知道你是羡慕她能穿碎花裙,但是人家穿碎花裙漂亮,你穿就不合适了……”
“你们……你们胡说八道什么!”
这下轮到老太脸涨得通红了,她一张嘴难敌悠悠众口,最后猛地一跺脚。
“懒得跟你们掰扯,我要去接我乖孙回家吃饭了!”
等围观的人都散了,在场只剩下沈晚柠和碎花裙姑娘。
沈晚柠笑了起来,给她信心:“你真漂亮,裙子漂亮,你也漂亮。”
那姑娘被她夸得一愣,脸颊飘上红晕。
“你也好看。你是刚进城?”
看着沈晚柠一身朴素到土气的装扮,姑娘笃定的问道。
“在咱们安元市可不能这么穿,太土了,特别是你的鞋。”
沈晚柠低头看向自已脚上的千层底布鞋。
用芦苇叶沾了浆糊一层层叠加而成的厚厚的鞋底,配上黑灰色的布面,沈晚柠一路走来,鞋上沾了不少灰尘,鞋面和鞋边都浮现出一层白色。
她动了动脚趾,抿唇一笑:“其实很好穿。”
比她以前买的那些奢侈品出的鞋子好穿多了。
碎花裙姑娘一言难尽。
沈晚柠问她:“姐妹,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餐馆吗?”
姐妹?
这称呼挺有趣,她第一次见到。
姑娘砸吧砸吧嘴:“你问的是国营饭店?”
“对!”沈晚柠想起现在不让私人经营了,赶忙点头。
“我正好也要去,你跟我一起吧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“哎呀,你别客气了。我叫曹晓月,别人都喊我晓月。”
沈晚柠从善如流:“晓月。我叫沈晚柠,你喊我小柠就行。”
“成!你去国营饭店做什么?”
两人边走边说。
曹晓月很热情,一路上说了不少东西。
沈晚柠从她那里了解了安元市分成四个城区,每个城区都有至少两家工厂。
她就在饼干厂上班,是一级工,每个月能拿23块钱,可光荣了呢。
他们家是双职工家庭,爸妈都有工作,她姐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,现在就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。
“我姐姐可是八大员。”
这年头,油水多的工作可吃香了。
这里说的油水,那是实打实的“油”和“水”。
比如说肉联厂、国营饭店、供销社、水电站等。
沈晚柠听得连连点头:“你可真厉害!”
曹晓月高高昂着头,美滋滋。
进了国营饭店,她就喊了起来:“姐!我来了!”
饭店里此时坐满了人,门口还有人排队呢。
曹晓月直接带着沈晚柠就进了门,本来不高兴想要哼哼几句的排队人员见到里面迎出来的服务员,纷纷闭上了嘴巴。
“晓月你来了?我给你留了猪肉大葱馅的饺子,你带回去给爸妈。今天还有红烧排骨,也给你带上一碗。”
曹晓月高兴地点头:“好好好,我都要。”
说着,她还吸溜了一下嘴巴,一把拽过边上的沈晚柠。
“姐,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!她刚才帮了我。”曹晓月把刚才发生的事快速说了。“她叫沈晚柠,你看看店里还有啥?也给她装点!”
“成!”
她姐冲沈晚柠感激一笑,随后一点都不含糊,扭头进了后厨。
不一会儿就从墙上那个洞里冒出来,朝两人喊:“还有油泼面,吃不吃?!”
“吃!”
沈晚柠毫不犹豫地点头,拿出三两饭票和六毛钱递了过去。
听到“油”字,她就兴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