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姥姥他们老两口住在自个儿的小院，平常是挺舒服的，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年轻人去做。
江行简在家的这几天，买回来不少瓦片，打算把屋顶加固一番。
原来次卧边角位置有点漏水，墙上都黑了一片。
他在屋顶忙活，沈晚柠就戴着报纸做的帽子，做起了粉刷匠。
元元跟在旁边也拿了个刷毛都岔开的牙刷给墙面上粉，两人忙得不亦乐乎。
“我是一个粉刷匠，粉刷本领强……”
沈晚柠唱一句，元元跟一句。
“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……”
女孩清脆的声音，配着孩子奶呼呼的声音，交织出快乐的乐章。
一时间，小院里的人脸上都带上了笑。
气氛正好，小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。
“哟，忙着呢？”
沈晚柠看见姑姥姥的面色微变。
本来倚靠在墙边，和蔼地看向他们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，姑姥姥转头看向来人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她的语气算不上好，眉头更是紧锁。
沈晚柠有些好奇，她来姑姥姥家好几次了，从来没见过其他人，之前问过江行简，他只说姑姥姥和姑姥爷有个儿子，但是没有留在身边。
当时沈晚柠只以为，老两口喜欢清净，就跟不愿意去随军一样，他们也不愿意和儿子、儿媳一起住，怕麻烦他们。
现在，看着对面男人那张与姑姥爷有六分相似的脸，再看看姑姥姥难看的表情，沈晚柠不确定了。
姑姥姥儿子的名字好像是……王军？
院门口的王军笑了起来，边往内走，边说道。
“妈，我过来看看你啊，好几年不见，你也不想我？”
姑姥姥面色难看：“早就断绝关系的两家人，有什么好想的？”
王军眼中闪过一丝窘迫，视线划过窗口的沈晚柠，抬起自己的两只手。
“妈，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，你再怎么不生气，我也是你亲生儿子。你看，我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呢，这专供老年人的奶粉可不好买，我托了不少关系才弄到的外汇票。”
说着，他没脸没皮地凑到姑姥姥面前，硬是要把东西塞她怀里。
姑姥姥躲闪着，后悔把院门打开散味道了。
早知道今天这孽子会过来，她绝对大门紧闭。
“妈，你就拿着吧，别在外人面前下我的脸。”
男人低声哀求着。
姑姥姥看向旁边的沈晚柠，呼吸乱了几秒，还是伸手接了过来。
王军顿时满意地笑了起来：“妈，你不介绍一下吗？这位漂亮的女同志是谁？难道是我爸新收的徒弟？”
他老爸以前收过很多徒弟，男女都有，基本上都是吃不饱饭的孩子，他收到家里，说是徒弟，其实更像是资助。
想起以前家里的那些半大孩子们，王军心里不太高兴。
本来作为家中独子，他可以过得非常舒服，就因为老爷子烂好心，他少了很多资源。
“你都向革委会举报我资本家作态，压迫劳动人民了，我哪儿还敢收新徒弟？”
姑姥爷拎着菜篮子走进来，语气很是平静。
他的视线落在姑姥姥手上：“东西还给他。”
姑姥姥赶忙把东西塞到男人怀里，快步走向姑姥爷。
“回来了？买到排骨没？”
“买到了，很新鲜。我还买了一串葡萄，你拿厨房去洗。”
姑姥姥知道他想支开自己，迟疑了一瞬，还是点头：“好。”
眼看着心软的老妈离开了，王军有些慌：“爸，你别这样，我己经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不是知道错了，你是想要从我这里拿东西了。”姑姥爷冷声打断他，“我们家不欢迎你，你从哪儿来的，赶紧回哪儿去。”
“爸！我可是你和妈唯一的儿子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？！”
王军不高兴了，胸中怒火抑制不住地往头顶涌，干脆首接甩手，手里拎着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。
小院只有中间铺了石板路，其他都是泥土地，倒是摔不坏。
沈晚柠看了眼，佩服王军的准头，所有东西竟然全部避开了石板。
“元元别怕。”
早在预感男人会发飙时，沈晚柠就伸手捂住了元元的耳朵，没让他听见暴喝声。
元元眨了眨眼睛，乖巧点头：“元元不怕，妈妈也别怕，元元保护你。”
沈晚柠笑了起来，摸摸他的小脑袋：“元元去后面找爸爸。”
江行简正在屋顶后檐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前面的动静。
“让爸爸先别修屋顶了，下来找我。”
王军的情绪波动很大，沈晚柠有些担心他会动手，姑姥爷毕竟年纪大了，可经不住他的推推搡搡。
元元麻溜地从板凳上起来，跑向后院。
两人说话间，姑姥爷那边的情况己经有了变化。
“爸，我是真心想要回来孝顺你和妈的。你能不能别这么冷硬？你以前对我严肃也就罢了，我现在都是安元饼干厂的车间主任了，你怎么还对我看不上眼？！
别人有我这么出息的儿子，早就乐开花了，你整天冷着张脸，对我喊打喊杀的，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？”
姑姥爷眼中闪过一丝讽刺：“你把我送去批斗的时候，怎么不难受？”
王军呼吸一窒，移开目光：“不是没批斗成功吗？”
姑姥爷差点被他的无耻气死。
当年，要不是姑姥姥扯下面子，跟军区领导求救，他早就死在那场活动中了，这孽子还敢来逼逼赖赖。
“你给我滚！滚出去！”
“爸！”
“滚！”见他不动，姑姥爷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扑打。
“爸！”王军边跑边躲。
姑姥爷追着他跑。
沈晚柠有些担心，忙摘下帽子，过去帮忙。
“姑姥爷，您小心脚下。”
姑姥爷？！这个称呼让闪躲的王军怔愣了一瞬，这个称呼太熟悉了……
他眼角己经看见了从房内走出的江行简。
房间后门通后院，江行简穿行而过，就能过来。
“江行简！”
王军震惊地瞪大眼睛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好啊！我说你和老妈怎么不愿意接受我回家，原来是有人给你们养老了？！
老头子，你不会真的以为江行简会给你们养老吧？他连自家爸妈都不养！
他现在整天在西南边境窝着，说不准哪天就死在那里了，我看你们是脑子不清楚了，宁愿依靠外人，也不愿意靠儿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