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意消散，满地狼藉。

余怀身形一晃，紧握面前的铁剑，将之插入地面，才堪堪稳住身体。

弓着腰，张着嘴，任由鲜血一口口呕出，缓了好半会儿，才寻回思绪。

一个月时间，他的伤势，只堪堪恢复到勉强动用灵力的程度。

强行使用秘法对敌，使得这一身伤，比之被救之前，还犹有过之。

余怀抬眼，环顾四周。

随后不忍的闭上了眼，唇角笑意苦涩异常。

突的，神识感知到了一丝异动。

余怀不敢犹豫，强行提气，身形一动飞掠到一处。

铁剑下沉，挡在了一根桃枝的去路。

桃枝顿时颤抖起来，不知从何处，发出了小桃的声音。

“饶命，饶命啊……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……”

余怀咳嗽一声，口中鲜血喷涌，随后提起了手中的剑。

桃枝的颤抖停止，猛的，自一小截飞速涨大。

不过瞬间，便大到与树一般。

“臭修士，去死吧！”

万千桃花猛的盛开，随后轰然炸裂，那桃枝，冲着余怀的心口插去。

花瓣，仿佛刀刃一般击打在身上，不多一会儿，余怀浑身上下，已然血肉模糊。

那树枝，也快要刺入胸口。

余怀浑然不顾，手中长剑横斩，劈砍而过。

桃枝一分为二，掉落在地，一段静止不动，另一段，则以缓慢的速度向远处逃。

“不该是这样，不该是这样的！”

“我明明……离腾云只差一步，五年的布置都已完成，就剩下……这剑修的魂魄……”

“我要活着……要活，会……”

桃枝的蠕动慢慢停止，喃喃之声也逐渐消失。

余怀用剑撑地，勉强站立。

抬头望天，却觉阵阵眩晕袭来，全身的气力，都随着鲜血，逐渐流逝。

他闭了闭眼，深深吸气。

将铁剑当做拐杖，一步一停，走到了一处还算规整的平地之上。

举着剑，一下，一下，在地上挖了起来。

王立终于赶来了这里，满目呆滞的望着这一地狼藉。

“怎么……”会这样？

他想问，却觉没了力气。

恍惚的走了几步，仿佛想起什么一般，冲进尸体群，翻找起来。

他翻出了一个女孩子。

“小翠！小翠你醒醒，你醒过来啊……”

“咱们不是说好，说好翻过年头就，就成亲的吗？你怎么能……”

“呜呜，小翠……”

悲戚的哭喊，在废墟中响彻，绝望又无力。

余怀听到了，却只是手下一顿，又开始刨挖的动作。

脚下的坑，渐渐扩大。

也不知过去多久，身后的哭喊渐渐停息。

王立走来，手里拿着把铲，一言不吭的动起了手。

两人挖好土坑，沉默的，将废墟上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抬进去，埋了土，立了碑。

碑上无字，却是不知该立什么，又是以何等身份立的这碑。

也是这时，余怀的一口气，终于松懈下来。

手中铁剑断裂，无力的坐倒在地，眼神焕然。

王立停在一边，双目失神的望着这坟，这碑。

他颤抖着嘴唇，缓缓开口。

“余怀……”

名字才出口，人，已经泪流满面。

他捂着脸，一边哭，一边质问。

“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妖吗？你为什么不早些杀了她？只要她死了……她死了就不会变成这样！”

“为什么不早点动手，为什么等到现在，为什么啊呜呜……”

他边哭便问，借此发泄着心中的郁结，良久，才移动目光看向一旁的人。

余怀依旧坐着，抱着断剑。

却已经没了气息。

……

“呦，看我发现了什么！”

掺杂着兴奋的女声传来，余怀混沌的思维，清晰了一丝丝。

“一个腾云剑修的魂魄，还有……桃妖躯体，嘻嘻……”

余怀感觉到，自己的魂魄被引着，靠近了什么。
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，可心底，却不由的传来阵阵厌恶之情。

他开始挣扎。

“诶呀呀，这可不行！”

话落，一阵沉默，说话的人，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
好一会儿，才开了口。

“是哦，我和师兄不一样哒！”

“我呀，觉得感情，才是人与妖融合的关键，所以呢……嘻嘻！”

无数信息流涌入魂魄，将曾经的认知，全数更改。

……我叫余怀，是个猎人，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。

……我的妹妹很可爱，笑起来的时候，会有一对酒窝。

……我最幸福的时刻，是每日打猎回家，妹妹笑着接过猎物，并吃上一顿，妹妹做的可口饭菜。

……我，很爱我的妹妹。

——

时恒神色呆呆，扶住了倒来的余怀身体。

穿透身体的右爪回缩，变回了手，却也让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，粘稠的血肉感。

“你……”

他张口想问，却又不知从何发问。

倒是余怀，缓缓伸手拥抱了他。

他将下颚，搁在时恒的肩膀上，有些无力的笑了笑。

“我来到这里一年多，一直在想……要变强，然后回去，让妹妹过上好日子，让她每天开心，快乐……”

“你救我，我很感激……因为我不能死，我死了，我妹妹怎么办……”

余怀笑着，眼泪滚落在时恒肩膀上。

“却原来……我根本没妹妹。”

有的只是，一个欺骗他，杀了他相熟之人，还想噬他魂魄以做突破的妖魔！

真是，可笑啊……

“余怀。”

时恒皱眉喊道。

“你别抱着我，放开，我……我把手抽出来。”

余怀没动，手臂拥的更紧了些。

“你放开，让我把手抽出来，你试试能不能恢复伤势，你……”

“别动！”

余怀提声，随后又放柔了声音。

“你让我靠一会儿。”

时恒瞬间不敢动了。

毕竟他的手，还在这人的胸膛里，他动，便是加重他的伤势。

两人保持不动，气氛，也仿佛凝结在这一刻。

却听陈纳云的兴奋的声音自一旁传来。

“我就知道，就知道，只要感情，才是最好的融合剂，才是这场试验最该重视的地方！”

“小怀怀你快说说，你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？你是怎么清醒的控制住体内妖力的？”

“是不是因为小恒儿？你不想让他受伤，对不对？对不对？”

“对，就是这样，一定是这样！”

陈纳云目光闪亮，甩手扔出了手中团扇。

团扇旋转这划破空气，在空中旋了一圈，携着锋锐之气，直奔时恒后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