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静看着梁易跟何安，说了一句:“我觉得，他不会拿药的。”
“为什么，嫌命太长？”何安觉得只要是惜命的人，应该都会听医生的。
梁易摇摇头，“他没钱。”
“也是啊。”何安想着刚才孙大盛打了好几个电话，都是被人无情挂了的画面。
如果他有钱，有人想伸手帮扶他一把的话，他应该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地步。
“怎么，你想帮他？”李静问何安。
何安摇摇头，“你知道，我很少站你这边的。但这次，我绝对站你这边。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，对，咱们是医生，不是做慈善的。”
如果说从医生的职业角度出发，孙大盛万一被救护车拉回来了，该抢救的他还是会参与抢救。
但从个人角度出发，何安真的对他提不起什么同情心。
如果一个人的社交圈能烂成这样，那只能说明，他这个人平时就已经烂透了。
连前妻和女儿都被他作的断绝关系，不愿来往。说明他以前做的混蛋缺德事，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想象。
何安好好的生活，绝对不能因为同情，而招惹上一个甩都难甩掉的麻烦。不然到时候苦的不止是他，有可能他的家人也会被打扰的。
“梁易，你怎么看？”
梁易已经坐会电脑前了，“不明显吗？我坐着看的。”
这笑话，有点冷但又不是很冷。
“你说，他会猝死在外面吗？他死了有人会给他收拾吗？”
梁易喝了口水。“患者只有踏进医院开始，我们医生才有过问他身体的权利。当他踏出医院的那一刻，他在外面怎么样，不是我们能管的。”
这一次，连梁易也不愿多与孙大盛打交道。
因为孙大盛就是那种，自我道德感约束极低的人。幸福者退让原则，在他身上同样适用。
梁易不会冒着被人讹上的风险救人，他没有那么伟大，也并不是什么圣人。
在医院里，就做医生该做的事。出了医院，他只想跟何妙妙好好生活，仅此而已。
“梁医生，王主任找。”护士从外面喊了一声。
“来了。”梁易拿起听诊器，从处置室走了出去。
特护病房里。
这里只有王主任跟蒋淮两个人，连家属都没有。
这个氛围，梁易还没进来就知道，是找他严肃讨论治疗方案的。
“王主任，今天感觉怎么样？”
王主任浅浅笑着，“小梁来了，坐。”
蒋淮赶紧起来，把凳子让给梁易，自已又重新拿了一个。
“梁医生。”他跟梁易打着招呼。
梁易点头算是应声，面对着王主任坐下，等他主动开口。
“小梁啊，你提的手术方案我看了。你有多少把握？”
梁易的回答还是一样的，“百分之一。”
蒋淮想开口，被王主任眼神制止了。
“小梁，你说的那种介入栓塞止血的方法，我跟蒋淮我们俩讨论过。如果只有百分之一几率的话，这无疑是一场大豪赌。”
“我兢兢业业了一辈子，还真没赌过什么，也没做过什么冒险的事。”
梁易点头，“我明白王主任，我只是提供一个治疗方案罢了。您要是不愿意，可以……”
“我觉得行。”
“嗯？”梁易愣了一下，以为自已听错了。
“小梁啊，如果说在这中大第一人民医院里，唯一能在介入领域跟我相提并论的，怕是只有你一个医生了。”
“如果你都只有百分之一把握的话，别人就更没有希望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梁易没想过王主任那么信任他，这样反而让他压力很大。“可是手术中一旦出现任何失误，您……”
王主任示意梁易不用多说，“你忘了，我也是医生。你知道的风险，我心里都清楚。”
“以前啊，我总是跟你们一样，穿着一身白大褂，对病床上的患者各种的安慰，劝解。”
“可如今我躺在了这病床上，这种感觉，是真的天差地别，让我感慨良多啊。”
“医者不能自医，小梁，我知道一旦我答应做手术，你的压力会骤然剧增。可是作为一个患者，我现在想活着，想健健康康的活着。”
“哪怕只有三年，五年，我也想健健康康的，能到处旅旅游，看看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，把以前忙的时候欠家里人的陪伴，都补回来。”
“当然，如果失败了，那就是我命该如此。”
“当了医生那么多年，走在医院里，也算是职业归宿了。”
梁易听王主任说着，这心里的压力还在倍增。
他知道，王主任说的是很看得开的，其实只是为了安慰他，安慰自已罢了。实则人在面临生死一线的时候，都会本能的求生。
这一天，他跟王主任聊了很久。从介入手术一开始进入华夏领域面临的种种困难，再到如今介入手术给各界患者带来的福音。
还有一些手术技巧啊，还有曾经一些特殊的案例什么的。
梁易陪他聊了很久，就连晚上下班前，梁易也先来看看王主任，才回去的。
“明天，你能成功吗？”依旧是蒋淮送他出来的。
梁易看了看蒋淮，“你会跟患者及患者家属保证，一定会成功吗？”
答案，是显而易见的。
“我就是觉得，王主任这些年不容易，真不容易。这么多年，要不是他主持着介入科的大局，怕是我们都……”
梁易拍拍蒋淮的肩膀，“我是医生，你也是医生，王主任也是医生。”
“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，也请你们相信我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。”
蒋淮说:“我明天可以跟你的手术吗？”他扪心自问，自已连那百分之一的希望都不敢保证。
如果梁易真能创造奇迹的话，那他最起码也能亲眼见证一次奇迹。
“好。”
梁易答应了，也跟他告别，离开了医院。
他还有一夜的时间，在系统模拟的手术中，抓到这百分之一的胜率。他要把这个百分之一，扩大到无限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