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周连长带着梁易和消防员进来救人的时候，这个被压着的消防员已经咽了气。
何安跪坐在地上，垂头落泪，鼻涕都流到衣服上了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“是我没用，是我没用。”
何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，自责着。
消防员和军人一起上，很快给何安打通一个安全通道。
而这个通道，却是正好建立在那个压着消防员尸体的水泥板上。
“先救他，你们救他啊。”
“梁易，你那么厉害，你救他，你救救他。”
“我求你了，你救活他，救活他好吗？”
梁易不忍直视何安的眼睛，因为何安先是经历了他奶奶的离世，这又亲眼目睹了一个消防员死在他面前。
这种心理阴影和压力，是能压垮一个人的意志的。
“人已经走了，抱歉。”
何安闻言，无力的垂下双手，脸上和眼神中尽是自责。可以说，此刻他恨不得死的人是他自已。
“何安，出来。”梁易知道这对何安来说很残忍，可是现在，真的不是在这里颓废的时候。
“余震随时还会来，我们还没有找到放射科，我们还得继续起来救人。”
“那他呢？”何安看着那个消防员，“他救了多少人？为什么偏偏就是他死了？”
梁易回答不出来。
“二十三个。”一个声音，出现在梁易背后。
这个声音，正是那个消防员的班长。
班长红着眼眶，“他叫王全，今年十九岁，平时喜欢捣乱，但救人他从不含糊。”
“这次地震，他一共救了二十三个人，救活了二十三个人！”
“他是个英雄！当之无愧的英雄！”
何安双目充满血丝，看向王全的班长。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他觉得自已真该死，为什么身为医生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他面前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消防员班长强忍着情绪。“何安，何医生。”
何安看向班长，“在。”
“我现在，需要你从这个安全通道里出来。我需要你活着，只有你活着，小全才不会白白牺牲。”
“只有你活着，只有你救更多的人，他的牺牲才值得！”
何安看着那通道下王全的尸体，却怎么也踏不出这一步。
或者说，他此刻踏不过心里的那道坎。
“小全牺牲了，我是他班长，我比你更心疼，更难受，更自责。”消防员班长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，他的声音咆哮着，眼泪在眼圈里打转。
“他自入消防员起，就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！”
“可现在真的不是伤感的时候，我们身上的这身衣服，也容不得给我们伤感的时间。”
“出来！我以王全班长的身份，请你跨出来，请你振作起来，请你继续救人。”
何安崩溃的抬头，脖子上青筋暴起。
“啊！！！”
“啊！！！！”
可是无论他怎么喊，怎么发泄，悲剧已经发生，无可挽回了。
“何安，出来。”梁易把手伸向通道，“快。”
何安低头看向梁易，看向消防员班长，再看看牺牲的消防员。
终于，他踏出了这一步，他紧紧拽住了梁易的手。
那一刻，不知道是王全给他带来的力量，还是梁易拉了他那一把。
最起码当下，他做到了，也不得不跨出这一步。
也是从此刻起，何安几乎没有再悲伤过。他一直都在救人，仿佛王全的牺牲，并没有再发生。
可梁易知道，何安是在麻木自已。只要一直忙着，只要他能发挥他的能力救更多的人，他就能给王全的在天之灵，一个告慰。
也是在这天晚上，梁易找到了放射科，找到了一些介入手术能用的设备。
只需要插上电源，他马上就可以在里面做介入手术。
他们都没有时间悲伤，他们只有加快救人的进程这一个选择。
简陋会议室。
这是一个由中大和江城的一次联合会议。
得知梁易找到了能做介入手术的地方，何主任那边也过来了。
因为他们那边的患者，同样面临一样的情况。只有尽快取栓，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患者的截肢面积，或者说，可以做到不用截肢也能保命。
梁易说: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，会出现大量的急性肾衰竭患者，我们怕是也得提前准备了。”
这一屋子的医生，就没有一个身上是干净的。
他们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了，但是聊到救人方案，每个人都是精神力十分集中的。
介入科王主任看向梁易，“发电机到了没有，一会你带我去那个医院的放射科看看。”
梁易把手机里拍下来的视频给王主任看，“发电机已经到了，也连接上电源了。但是……这个胃肠机画面很模糊，您来得了吗？”
他并不是质疑王主任的能力，他担心的是，这个介入手术的视野，真的不适合王主任去做。
而且最重要的是，这里没有铅衣。没有铅衣就代表着，手术一旦开始，做手术的医生，要不断接受着辐射危害。
以王主任的年纪，身体也确实吃不消了。
王主任皱眉看完了视频，又看向了梁易。“这么模糊的画面，你能做？”
“能。”梁易并没有谦虚，因为只有他的身体，有系统保护，可以无视这些辐射伤害。
王主任点头，“那我先去做手术，等我身体吃不消了，你再顶上来。”
他们介入科的医生，王主任自然知道他们的能力。
也不是说，介入科的医生都不行。
只是王主任见识过梁易做过的介入手术视频，豪不夸张的说，他带来的医生，没有一个能跟梁易做介入手术的准度和速度去比的。
这也是为什么，王主任一直想挖梁易去介入科的主要原因。
而且最重要的是，以胃肠机的视野，除了梁易，其他介入科的医生，眼神明显都是没有把握的。
何主任看向梁易，“你什么时候会做介入手术了？”
尽管梁易会什么，何主任都不会再感到惊奇了。可梁易在江城人民医院的时候，还没有见他做过介入手术。
如果真是像王主任说的那么厉害，怕是江城人民医院的院长知道后，肠子都要悔青了吧。
现在介入科人才那么稀缺，这不等于明晃晃的把金子放在外面，等着人来抢吗。